第十二回
前怎没瞧出你身子有不好的?你没咱家牌,怎么出去的?又买什么药?”
献儿觑了瑕心一眼,自知自己被摆了一道,忙回道买的一味百花夏枯草,又忙不迭去抱厦取来,辩解道:“那日,是因瑕心身子发病,我瞧她不好,便去买药清热吃的——”“我虽同你那样说,不过是平日大家不易外出,又正逢那日正忙,若少了人,难免追问口舌,便说是我病了身子,让你去买药,旁人再嚼舌根,也不敢嚼我的不是。也不知是不是妹妹心急的缘故,不小心踩践了东西,竟未察觉!”瑕心将这段话背得滚瓜烂熟,言毕又长舒了口气。
“姐姐怎在大娘子跟前胡言乱语呢!分明是瞧你站也站不稳,替你买药吃,怎成了我的不是!”
“纵是你现在咒我有了病,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发气到那株根苗呀!”
献儿突然哑言。
“底下使女也不是全然一心扑在尽心的事上,大娘子早下决断的好。”戚妈妈一直未语,这会子突然点醒何氏道。
何氏瞥了眼正看戏的何大嫂,见她眉眼轻快,何氏不禁想起方才所言的那位神仙道长,心下陡然生起恐意——瑕心和献儿都是自家院子做活的,可到底是侯府的人,如今自家的人犯了这样荒唐事,若因此错,被外人无意说了出去,轻则说笑一场,重则便是整个家族落下话柄,不是信不过自己这位大嫂,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家的荣光可不能掉在几句腌臜话里头!婆母教言的声音突然在何氏脑海里盘旋。
于是乎,她再未细想,忙命道:“戚妈妈,你去请岑婆子来,将她发卖了。”
“大娘子明察!大娘子!”献儿高亢道。
何氏蹙眉,于心不忍,何大嫂看完了戏,放下茶盏,尖声道:“还不将这贱种拉下去,毁了清净!”
众人散去,何氏闷气未消,心下刚生起一股子悔意,便听何大嫂夸赞道:“小姑子雷厉风行,真真儿治理有方,我瞧着方才那使女实诚,倒不替底下人瞒事,皆是服服帖帖的。”
“大嫂见笑。”何氏一番讪笑,“都是用久的人,知根知底,长着几根头发丝儿都清楚的。”又突兀道:“也不知那丫头卖了出去,怎么浑说咱家呢!”
何大嫂笑了笑,一抬手露出腕间的干青色手镯,挥了挥手,道:“下三滥的玩意儿说的话,怎可当真呢?便是有,让我瞧见了,该是一顿毒打!”如此,何氏这才宽心。
何氏岔开话题,“瞧我忘了正事,之前大嫂和我说什么?”
“正说你那庶子呢!怎这会子也没瞧见他人影儿。”
“他一向野惯了,看他做什么。”
“越是庶家的子女,你越要留心呀,我瞧你房里那小娘,没病没灾的……母子一心,也要时常规劝他。我上次见他,人儿白白净净的,如今已是秀才,想是已相中了人家?”
何大嫂的话外之音,何氏何曾不知?
何氏正欲开口,忽得又想起上回见婆母被教言一事,只委婉道:“他如今风光,自然有他祖母做打算,我倒是想着他在我身边再留几年呢,万事随缘罢了。”
见她无打算,何大嫂也未追问,心知今儿来是为了那外头义子读书一事说话,侯门贵府的家事,又岂是两三句话说通的。
何大嫂一直待到酉正时才走,来时双手空空,走时两只手各提了红剔食盒,里头是外头见不着的珍馐美馔。
何氏见她远去,微微失神的眼色突然笑道:“她倒是实诚,知我不会推阻,赶着要带人来见,你明儿去书苑同夫子讲一声,只说是远亲来读。”
戚妈妈目光锐利,何氏的一抹笑诉尽了从前的苦楚,点头回应后又慰道:“方才大娘子吃饭,我让人去抱厦,给献儿送去了两只玉簪才走。”
“冤屈她了。”
“大娘子若不当场做了主,等此事嚼到咱家另外一位老太太跟前,再外头传了个遍,万事都付之东流了。”
戚妈妈提及的老太太,是何氏的生母,惯是不会看重自己的一个人,何氏以为自己得婆母青睐,高嫁了侯府,逃了母家牢笼,便可无忧,可知家室不可改,家事如发丝,丝丝缕缕绊着她,不容打了结,剪不断理还乱,是何氏一直以来的梦魇。
“但愿岑婆子讨了钱,将她送去好人家处。”
“岑婆子善心,大娘子莫挂念。”
两日后。
清云同崔氏去正门迎倪妈妈。
二人约莫在正门立了半刻钟,便听门外车马声,待人下了马车,崔氏顿时喜笑颜开,“咱俩老婆子可算再见了!”
清云也笑道:“倪妈妈终于回来了,母亲甚是想念呢!”倪妈妈眼中噙泪,“姑娘一切安好?”清云点头,眼中似有泪花闪烁,一切尽在不言中。
崔氏上前便要去攥衣攥手,倪妈妈恐失了分寸,忙退让,又不禁泪流满面,一时失语,互相搀着进来了。
倪妈妈后头跟着秋水,清云一面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