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楼灯火
的话辗转回了牙关,恭声道:“不过草民又想了想,前番已经求过殿下一回了,此次就又要求殿下,也太过厚颜了!其实草民的婚姻之事也还不急,眼下还有更急的事要草民去办。”
话说出来了,就稳下了心志,接下来的话便越发流畅自然,“殿下爱民如子,救民于水火,草民一直记在心里,永世不忘。于草民而言呢,也是要脸面的,万万没有一事无成,反倒叫殿下替我做些什么的道理。所以草民觉得还是先多做些事,为殿下好好分忧才是!”
她一番有理有据的吹捧加明志,把自己都说得有几分动容,但还不敢轻易放松了,小心翼翼观察着眼前这位殿下的反应。
见雍王殿下迟迟不回应,她忍不住往前多走了几步,“草民所言,天地为鉴,句句为真……啊!”
今日这样略微曳地的长裙,她是第一回穿,乃梁氏精心挑了布为她裁缝的,今日一定要她穿上出门,说穿了新衣心情也会不同些。
可既是第一次,便拿捏不好步子大小,她偏又是习惯大步的,下意识跨大了些,便无可奈何地往前摔去。
赵释忙不迭回头,来不及扶她,她已经摔在了他脚边不远处,大幅裙身散落在腰肢和腿上,好不狼狈。
尤其她不似寻常娘子娇小,这样突然摔下也许还会更疼些。
赵释小臂微绷,做好了扶她起来的准备。
“草民无礼,殿下恕罪!”梁羡玉顺势一跪,有个后悔念头盘旋着。
难不成她奉承的话半真半假,惹恼了神明,才有这一出?
早知道说的贴合实际些了。
见她第一反应是请罪,赵释唇角微垂,走近了弯下腰,想亲自扶她起来,“梁娘子,我和你说过多次,不必随意下跪,这些事并没有什么,而且你也无须自称草民……”
说着,他注意到了她腕上露出的一线暗红。
感觉到他独特的气息接近,梁羡玉受宠若惊,却自是不敢劳这位殿下动手,往旁边退了退,撑着自己的手臂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披帛顺着身形滑落到了地上,堆在脚边。
她暂且顾不得去捡,先告了谢,“草民谢过殿下。”
沉默过后,赵释指着她手腕,问:“那天回去,家里人没给你找人治伤吗?”
“无碍的!”梁羡玉驾轻就熟地用袖子遮好,安慰得也极为顺手,“这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偷眼一觑,眼前这个雍王殿下似乎不是很满意她的回答,细看眉宇之间,隐隐还有股奇怪的怒气呢……
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许是难以容忍下属的不诚实,梁羡玉改了口,“也是因为最近解库里太忙了,才留到现在,叫殿下污眼。下去之后,草民……我会去涂些药的!”
赵释定定看了她会儿。
人人都说,他不懂得照顾自己,吃住衣行上须有人提点,庆寿宫的娘娘也多次为这事往王府派来女官。可眼前的小娘子,似乎比他还不精通这些,看起来颇要有个人时刻服侍着才行。
赵释扶了扶额,不再期待她能照顾好自己了,问了问她这伤几日了,还疼不疼,要她一一说来之后,问道:“王府里有现成的大夫,你若愿意的话,留下诊完再走,可以吗?”
梁羡玉受宠若惊,对雍王府的大夫自然信任有加,再者不是在家里看伤,也不会叫阿娘们担心,便一下子应了下来,“多谢殿下,说来这伤也是有些疼的,要不是殿下慧眼如炬,说不定还会留下暗伤呢!”
赵释眼里浮现无奈的笑,算是看明白了,她今天步入这里开始,就刻意捧着他,神情姿态,无一不把他当成了需要讨好的亲王殿下。
虽然她这么做无可指摘,只是那等她与自己之间仿佛泾渭分明的不适,隐隐浮在心头,让他时时刻刻想叹气。
他叫了声杨彪,等杨彪来之前,他又忍不住叫了声“梁娘子”。
梁羡玉迅速绷直了身子,“殿下有什么吩咐?”
赵释低下了些,看着她的眼道:“我想,夫子与学生之间,是可以成为朋友的。”
梁羡玉飞快地眨了眨眼,讶色呼之欲出。
殿下这是朝自己示好,想和自己交友之意吗?
赵释微笑着点头,“日后不必太拘谨,我也并非洪水猛兽啊。”
梁羡玉更加惊讶了。
殿下也会说这样的话。戏谑,又生动。
自然,对普通人而言,这不算什么,可对殿下而言……
她惊到磕绊,“我……我尽量……”
殿下也太平易近人了,心下感叹道。
杨彪一到,赵释直接吩咐他道:“梁娘子腕间有伤,找张大夫找来问诊,顺便看看其他地方有无擦伤。”
这般细无巨细,连庆寿宫的娘娘都未必得到的关心,杨彪却面不改色地应下,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梁羡玉没有吱声,一面感动,一面又难免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