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
李景晏眸光微顿,继而漫上些许复杂,可也仅是一瞬,并未让云锦书看见。
“大抵是你听岔了。”
温淡的话语与往常别无二致,可只有李景晏自己清楚,他没有胆量去面对现实。
这是他好不容易盼来的平静,他不想因为过去的不愉快将一切白白葬送。
云锦书拧眉偏头,听出他话中的遮掩,然李景晏却没给她细问的机会,直直扯开了话题。
“我需要你为我做件事。”
这倒是有些难得,自二人结盟以来,李景晏从未要求她做些什么,只是探听消息。
“说来听听。”
李景晏对上她坦荡的双眸,指尖敲击着厚实的桌面,斟酌着自己话语的分寸。
“阙楼宴那日献舞,务必让李乐绮前去。”
掷地有声的话语与云锦书而合,她有些惊诧地睁大了眼,二人行事素来独立,这些话她从来没有对李景晏说过。
她这么做自是为了保护李乐棠,但李景晏是为什么呢?
李景晏见她这幅惊讶模样,指节无意识拨了拨茶盖,给她缓冲时间。
“你怎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李乐棠,不过我不是。”
李景晏眼睫下垂,敛住了眸中那一缕深邃。
在鸿胪寺这几日他探听到了不少消息,若抓住时机,他的前路将会变得前所未有的明朗。
新罗暗地背着大颂与吐蕃勾结,侵扰百济旧土乃是小事。
可若二者联合侵扰大颂边界,西陲必定震动,届时为保社稷安定,朝廷必会答应新罗提出的条件。
至于新罗与高家私相授受,那是他们自己也明白开罪朝廷的后果,转而向高斌抛出橄榄枝。
若李景晏没有猜错,此次新罗使臣入京必定怀揣条件。
且这个条件带来的后果,是两方都乐见其成的。
和亲?
李景晏眉心微蹙,脑海猝不及防涌出这个词语。
既不费一兵一卒,又能让新罗得了好处,心甘情愿退兵。
而大颂只是损失了一个公主,就能换回边陲和平,何乐而不为。
“如今只有两位公主,李乐绮若不去,那便是...”
云锦书听完他所有的分析,眼底沉静隐有裂缝,搁置在桌案上的手也微微颤抖。
李景晏见状,踌躇须臾随即将那只手拢在手心。
她的手并不细腻,因为常年燃烛点灯,细摸起来能感受到些许粗糙。
“这只是我的猜测,但也是目前最能想到的后果。”他软下声音,安抚着她此时的不安。
温暖触感仿佛比安神汤还有效,云锦书散乱的思绪渐渐回笼,设想着最坏的结果。
她自是不能让李乐棠去和亲。
“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锦书目光挪到他的面庞,陡然发觉二人现在的情形已然违背了礼制,猝不及防缩回手,神色尴尬。
李景晏掌心一空,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用那双清冷的眼注视着她的举动。
“若遇到困难,找追影,或者找裴少煊。”
他近来都在鸿胪寺,闲时便要习练马球,的确没有那么多空闲来帮她。
说罢,李景晏抬眸打量她一阵:“别找付闻之。”
锦书回神,颇有些不理解,她身边懂药理的人只有付闻之,不找他还能找谁。
但她不打算将话说透,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就算李景晏知道想必也不会怎么样。
*
接下来的几日,云锦书都不曾见到李景晏,只是听追影提过,他比往常更忙了些。
定元帝有心启用他,她应该感到庆幸。
朝会筹备已至尾声,宫中上下都对即将到来的盛会严阵以待,便是连走廊都被洒扫了好几次。
定元十八年正旦,礼乐齐整,万邦来贺。
群官皆着其服候于太极殿,帝王穿戴衮冕,太和之乐鼓吹振作。
李景晏身着暗紫绫罗团龙袍服,身如青松立于寒冬之中,偏又因为与生俱来的威慑而让人心悦诚服。
皇朝无储君,今日所有的仪式都由李景晏代替。
旌旗招展,渡海而来的外邦民族缓缓而至,虔诚匍匐至泱泱大国威仪之下。
李景晏目色沉静,将一切礼仪做得滴水不漏。
送走高句丽使臣,李景晏遽然抬眼,听到鸿胪少卿低声提醒:“殿下,那是新罗的使臣。”
李景晏了然,恍若没看见他高傲张狂的面色,微微昂起下颚,等待他主动问候。
使臣上前两步,极别扭地行了叉手礼:“新罗使臣金仁信,见过豫王殿下。”
虽是行礼,但他行礼的动作随意又散漫,眼底更是半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