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
长明殿。
李景晏久躺在床也无甚睡意,肚腹上的伤口撕扯着神经,竟是动也不敢乱动。
月色如水,温柔而清绝。
天青色薄纱帷幔倾泻垂地,本就微弱的烛光被全然隔绝,替他打造了安睡的方寸之地。
本是助眠的灯油现下全无用处,李景晏只能清醒地沉沦在白日里发生的所有事中。
他冷心冷情惯了,今天见到云锦书和付闻之在一起,李景晏不得不承认自己心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情绪。
比起云锦书不顾及性命闯入掖庭来比,他似乎更介意她和别人走得近。
那时他不明白,这种情绪叫嫉妒。
李景晏沉浸在思绪之中,廊下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将他从其中抽出。
微阖的眼皮遽然睁开,李景晏眸底深处尽是讥讽与兴奋。
就因为他今天抢了风头,所以李景泽就撺掇贵妃要给他好看?
手指探入枕畔触及冰凉匕首,李景晏容色未改,似是在为待会儿发生的事情蓄力。
只待推门掀帘,来者便会成为刀下亡魂。
李景晏闭眼假寐,须臾便感受到严丝合缝的帷帐被撩开罅隙,全然陌生的温度朝他缓缓逼近。
指节捏紧刀柄,杀意存存破开皮囊。
月光透过窗棂带来一缕晚风的凉意,更有不属于灯油燃烧的芳香馥郁。
李景晏紧握匕首的指节缓缓松动,只有一瞬,足以让他杀意尽灭,认出来者的身份。
温暖触感自额上蔓延,安抚一般拂过他深纵的眉心,抚平他躁动不安的心脏。
帷帐内烛光昏暗,云锦书并未想过他尚且清醒,垂眸寻找着他的伤处,半点没有注意他不断颤动的眼睫。
悉索动静让李景晏也难耐,尤其是她略带薄茧的手拂过面庞、脖颈,生生让他捂出薄汗。
不在面上,难道是内伤?
遍寻伤口不得,云锦书也不好掀他被子,思及方才摸到额角的汗,随即便想去绞帕子给他擦汗。
甫一站直,榻上之人像是睡不安稳,抬手直直地将衾被掀到旁侧。
除此之外,李景晏的寝衣也散开些许,露出微薄的丘壑。
云锦书以为惊醒了他歇息,手脚尚且来不及反应,定定地僵在原地。
等了片刻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仿佛真的只是梦中燥热所做出的无意识反应。
锦书悄声呼出浊气,定了定心神随即缓慢附身,借助殿内微弱烛光探寻伤处。
近身肉搏伤的素来是脏腑,但李景晏的右腹青紫淤痕交错,想来也知道出手之人并不曾留有余地。
云锦书神色凝重,触碰淤青的动作微弱而小心,目光时刻留意着他平静的睡颜。
李景晏像是真的睡熟了一般,对她的动作竟生出了久违的眷恋。
自从兄长生病,母亲一颗心都在他身上,李景晏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如此小心地呵护过。
母亲所有的温柔都不属于他。
右腹陡然一凉,令他沉醉的安抚宛如镜花水月,李景晏几乎是在她离开的一瞬便睁开了眼。
她走了么?
纷繁的思绪裹挟着一丝失落,李景晏来不及动作,便看见她去而复还的身影,还有那一缕不属于她的暗香。
清冽淡雅的灯油被注入,顷刻便见香雾氤氲升腾,烛火似也明亮几分。
云锦书手捧装满伤药的托盘落座榻沿,搓热手中的药膏,缓缓贴于他未被寝衣遮挡的淤痕。
她不通医术,但从小看着姑姑处理伤口自己也有了经验,这种淤青若不消散,还不知会疼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表面上的伤,若是他的脏腑伤到了才是云锦书最担忧的。
一边揉,听见李景晏难耐地闷哼,云锦书沉声道:“忍着点。”
就当是给他今天态度不好的惩罚。
云锦书力道不算轻,李景晏虽然疼但却并不想让她停下,沉默着接受了她所做的所有。
烛火明灭,助眠的灯油仿佛发挥了作用,李景晏只觉自己眼皮沉沉,即刻便要阖眼入睡。
不知揉弄了多久,久到云锦书觉得自己掌心已经发麻。
甫一停手起身,手腕便被用力攫住,宛若不舍她的离开。
李景晏睡意朦胧,话语也模糊得与梦呓无甚区别。
但云锦书听清了。
他说:“别走。”
云锦书侧首打量着外头尚且黑沉的夜色,现下是金吾卫交班的节点,
内廷守卫松懈,现在出去被发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手腕力道不减,像是非要将她留在此处。
锦书挣扎须臾,语意恨恨:“真是欠你的。”
就当他们扯平了。
放弃离开的想法,云锦书再次落座于床沿,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