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倚玉
一连几日薛云照都没有睡好,总是心不在焉,饭也用不下几口就搁下了碗筷,引得薛父薛母的心七上八下的,怀疑儿子害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症。
可说来也怪,唯有去夏府见夏家姑娘的时候才会开怀到多吃几口,以至于两个长辈总是岁月静好地并肩依偎着,遥遥望着夏府的方向齐齐默叹——
“还说对夏家姑娘没有情,我看就是自己一厢情愿,又没能讨到女儿家的欢心。咱们云照啊,就是正经书读得太多,人都读木了,不会哄姑娘可怎么能行?”薛母用手肘捅了捅薛尚书,“改天你寻个机会好好教教他……”
薛尚书忙反驳:“我哪里擅长,夫人你可别折煞我!”
闻言,薛夫人打着扇看向身边人:“呵,想我还未出阁时,是谁三天两头来我家府上讨饭吃?仗着自家官高就拿官威来压我阿爹,让他不敢不留你用饭。吃饭就算了,还非要女眷一同入席,更没脸没皮地要与家中庶女同座。薛辞遇我告诉你,要不是我阿爹官小,要不是我娘出身寒微,不然你可娶不到我!”
“是啊……”薛尚书笑着攥紧了妻子的手,“要不然你可就被别人娶走了……”
明明是十分温情的一句话,薛夫人却十分灵巧地躲开来,振振有词道:“话说得这么肉麻,还说自己不擅长?是谁总是写三两句酸诗塞在我枕头底下?是谁在后苑里种花,每天摘一朵来送给我?又是谁每年生辰都不肯让我吃顿好的,非要自己洗手作羹汤?”
薛夫人也是大家闺秀,发脾气来甚至让人看不出怒意,更像是无奈。
薛尚书惊异地张着嘴:“啊?这便是哄女儿家的招数吗?”
夫人摇摇头,气得扇子都打快了些:“父子俩都是榆木脑袋,这个家可就靠我撑着了……”
她一心喜欢夏之秋做薛家儿媳,纵然夏将军已致仕为民,两家门户悬殊。
可薛夫人不知道的是,自家小公子去夏府,全然是为了另一个女子。
薛云照拜访夏府,除了与夏之秋是能说到一处去的知己,更因她是贵妃之妹,总能不着痕迹地谈论到这位皇亲国戚。近日他刻意地避讳那场无人知晓的禁忌,却总会无端想起那个深宫里的女子,从初见到最后一面,早已在心里被摩挲千万遍。
他尽量不在宫中处理公文,就算无可避免,也会寻旁人一同来去,免得自己再误入他处。
“怎么就是记不住路呢……”他坐在秘书省的大殿中,用典籍的书脊轻轻叩着自己的头。
然而今日,似乎避免不了一场相见了……
“薛大人,陛下有旨,传您去琴嫣殿。”
来传话的是陛下身边的赵内侍,他微微倾着腰背,脸上带着老道的笑容。这是在宫中游走数十年才能练出来的功夫,千人千面,琢磨主人的心思对旁人施予恰当的神色。
“陛下寻我?”薛云照恍惚问道,“内侍大人可知是何事?又为何召我去后宫议事?”
赵内侍呵呵开口:“薛少监这可就问到老奴了,主子们的心思我一个下人哪里能知晓?您亲去一趟便都明了了。”
天家之命不可违,薛云照搁下笔墨站起了身。他承认听到琴嫣殿的那一刻,心中是有过一丝欢喜的,但这份罪恶的欢喜并没有延续很久便被自己强行扼下。
他一遍遍自省,不可为欲望蔽目,不可为欲望蔽目……可一想到这场面见是不可阻的外因,心里又难免好受了些,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侥幸。
琴嫣殿,人尚未进,便可闻见其中嬉笑怒骂之声。
“陛下,你又在戏弄臣妾了……”
“爱妃爱妃,朕的小心肝,再喂我吃一口嘛……”
薛云照的脚步滞了一下,敛衣的手不由地微微攥紧了衣物。
赵内侍回过头来:“薛少监,怎么不走了?”
他这才回过神来,口齿不清地嗯了一声,抬步跨进了琴嫣殿的宫门。
入殿,贵妃娘娘坐在榻的另一侧,背对着君王,像是受了气似的,兀自把玩着手里的宫扇。而陛下的手搭在她的肩头,头凑在她的耳畔声声哄着,场面有些旖旎。
薛云照扫衣跪下,行一稽首礼:“秘书省秘书少监薛云照,拜见陛下。”
闻言,贵妃堪堪转过头来看着他,目光如钩,嘴角隐隐牵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平身,平身……”皇帝只想着哄美人一笑,都没抬眼来看他。
薛云照应声站起来,微微转身,面向贵妃的方向恭恭敬敬行了一揖礼:“臣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转而提醒皇帝道:“陛下,人来了……”
她也不使小性子了,转身正襟危坐。皇帝见状甚欣慰,松了口气懒懒地倚在贵妃榻上,而后抬起眼皮来看他:“秘书少监,薛中书独子,是吧?”
薛云照颔首:“回陛下,正是。”
“来得正好!”皇帝坐直了身,“听闻你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