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风残月
一连两日没有见到江令桥,容悦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他听到了,什么都听到了,那日他正欲推门而出时,忽而闻见门外有言语声,正是江令桥与李善叶初。
他的手下意识放了回去。
她与李善叶大吵了一架,这些容悦都知道。江令桥是个隐忍的性子,不愿意在旁人面前示弱,他想着此刻的她或许更愿意一个人待一会儿,故而便没有去寻。
可是,这一沉寂便沉寂了两日,她向来理智,又有幽冥异路帖在身,以容悦对江令桥的了解,她不是一个会任由情绪左右这么久的人。
容悦去过她的房间,可是敲门半天并无人应;于是便去寻李善叶,可是秦娆珎说他有事在身,并不在悲台。
然而从后苑寻到前门,一丝踪迹也没有。他本就不是悲台的人,也不清楚什么忘川谷,因了江令桥的缘故才来的这里,可她悄无声息地走了,整个人世间忽然就开始陌生了起来。
夜里是悲台最热闹的时候,楼下来来往往之间尽是人,有常客,有生客,有悲台的歌姬舞伎,也有六月、八月、初六和秦娆珎这些熟悉的面孔,可恍惚之间,一切都是陌生的。
容悦倚在墙边,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略有犹疑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容公子?”
他缓缓偏过头,看到冯落寒正立于身旁。
“当真是你。”冯落寒的面色有些讶异,“容公子怎么还在悲台?没和护法一起动身么?”
“动身?”容悦立时清醒,站起身来问道,“她去哪儿了?”
冯落寒肉眼可辨地微微蹙了蹙眉头,并未立即答他,而是有些不解地反问道:“护法两日前便不在悲台了,那时我正巧撞上,便随口问了一句,她说提刀去杀人。怎么,她……没同你说吗?”
容悦心中猛地一沉——提刀杀人?杀谁?
迄今为止他什么都不知道,江令桥连幽冥异路帖都还未向他透露一字一句。这是什么意思?是分道扬镳的先兆么?
他正欲问冯落寒些什么,未想她却先一步开了口。
“容公子,”冯落寒面色沉肃,“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问你。”
这句话来得猝不及防,容悦,顿了顿,并未说什么,可目光却是已然做好了接受质问的模样。
“你是护法带来的人,也是悲台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外人。护法说你可信,我们便也诚心诚意地信了。从前你与她同行向来相安无事和和气气,可日前你们解决了周子音,回到悲台的那段时日起便有些奇怪,不常说话,也不怎么来往,我们不说,并不代表我们没有看在眼里,不过好在没过几日便又恢复如初。但护法走的那日,神色看起来并不好,莫不是……你们又起了争执?”
“没有。”容悦垂目望着楼下载歌载舞的盛景,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对冯落寒说了实话,“江令桥她……她同她兄长吵了一架。”
闻言,冯落寒的眉心跳了两下。
江令桥恭敬,李善叶包容,认识了这么久,他们之间总是如温吞水那般和气,在她心中,纵然全天下的人都恶语相向,这两个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拌一句嘴。
然而静水之下,总有一天也会翻起骇浪。纸里包不住火,有的事,迟早要露出真面目。
“容公子,”冯落寒压低了声音,对容悦言简意赅道,“中都虔州之交,桃源村,幽冥异路帖上落的是沈瑭的名字。”
听到这两个字,一瞬间,容悦仿佛明白了什么。
***
江令桥来了桃源村,一个人。
走在这片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上,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那日与李善叶起争执后,她没有回房间,而是独自一人出了悲台,出了中都。
难过只有在当下最难过,当走在没有一个人认识她的街市,正午的日光暖洋洋地漫过面庞的时候,她就已经不难过了。
不过都是些经年陈旧的过往,洇出血,结过痂,留了疤,就已经成了皮肉和生命的一部分,再怎么袒露,也不会有当年那般撕心裂肺的痛楚。
虽然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还是会在不经意间有些许麻痒之感。
她如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善叶,也不知如何面对容悦。那些话他没听到最好,可若是听到了,怕是要在一个地方栽两次跟头。
庆幸那扇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还有逃避的余地。
她像个孤魂野鬼游走在各个大道小径上,这一走就走了近两日光景,直到抬眼又见到那片熟悉的村落,才方知长路漫漫然终有竟时。
时间是温火毒药,足以将最初的漫不经心,一点一滴都熬成早有预谋。
村中还如从前那般朝气蓬勃,一路上常遇些来往说笑的村民。鸡飞狗跳教训顽童的,走街串巷探讨食方的,少女对镜簪花的。
日头早已上了三竿,还有闲来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