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

晚宴结束后，君云逸仿佛忘记了闵笙一般，径自回了圣宸宫歇息。热闹了一晚上，各宫嫔妃也都累了，各自回了自己的寝宫，沈落颜则是跟着周曦归一道回了凤仪宫。

周曦归带着隐忍多时的怒气回到了凤仪宫。一进内殿，周曦归就将手炉狠狠地置在了桌上，面上的肌肉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沈落颜挥手命所有宫人都退了出去，自己则是替她斟了一杯壶中菊花茶递了过去:“姐姐喝口茶，消消火吧。”

周曦归接过仰头一口喝尽，恨恨的说道:“我自问这个皇后做的是尽心竭力，没有丝毫不妥之处。对她也是百般孝敬，何至于让她在今日这种日子落我的面子！？她要抬举闵笙也就罢了，偏偏要用协理六宫有功的名头，她这是在众人面前打我的脸，责怪我无用！”

沈落颜坐在周曦归对面，默然半响才轻声说道:“此次太后只怕不是针对姐姐，而是我。是我连累了姐姐了。”

周曦归听了这话有些讶异，仔细回想了这段时间太后的各种举动，所有的针对正是从皇上下旨，让沈落颜协理六宫开始的，心中便也明白了几分。

只是心中虽然明白了，周曦归却依旧感觉气结:“可是为什么啊？你又不是祸乱朝政的妖妃，与她也无甚利益冲突，她都已经是太后了，为什么要盯着你不放呢？堂堂天家最尊贵的太后，行事做派竟跟那小门小户的一般。”

沈落颜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呢？都道君心难测，我瞧着太后她老人家的心意更难测。”

此时已经入夜了，宫苑内静悄悄一片。周曦归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喝下，微凉的茶水冲淡了心头的怒气。正要说话，却听到甬道内传来了阵阵车轱辘声，冷哼一声说道:“这是凤鸾春恩车的声音吧。”

沈落颜侧耳听了听说道:“是呢，想来是去接吟贵妃前往圣宸宫侍寝的。”

周曦归轻嗤一声说道:“从前只道闵笙会挑唆他人争宠，自己好从中渔翁得利。因着没有闹出什么大乱子，便也是敲打敲打就过了，如今看来，往后倒是不得不防着些她了。”

沈落颜垂眸低笑道:“我倒是很佩服她呢，后宫这么多嫔妃，能得太后这般抬举的，她还是头一个，就连楚婕妤都没有这等脸面。”

周曦归想起闵笙在太后面前拼命给自己和沈落颜上眼药的行径，轻蔑一笑:“那是因为她顺了太后的心意，来膈应你了。楚欢，她是不屑于此。虽然会惹了太后不悦，可太后到底要顾忌着她身后的安平侯府。说来说去也就是我们，没有强势的母家，却又放不下那身段来，最终也只能是受这种零碎折磨了。”

沈落颜握住周曦归的手，说道:“姐姐这话说的未免太叫人伤心了。就算太后刁难，可是妹妹相信皇上不会坐视不理的，更不会允许谁冒犯了姐姐去。何况姐姐还有筠若这个长公主呢，而我也会一直陪着姐姐的。”

周曦归心中大感安慰，牢牢的反握住沈落颜的手说道:“落颜，今生能有你这个姐妹，就算是死，我也瞑目了。”

沈落颜连忙捂住周曦归的嘴，急道:“呸呸呸，好好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还是大年下的，也不知道忌讳。”

周曦归忙顺着沈落颜的话连“呸”了好几下，两人又聊了些年初的赏赐之事，沈落颜记挂着被送回皓雪居的元辞与碧凌，也就告辞离去了。

沈落颜回到宫中就见到阿夏喜滋滋的清点着今日各宫送来的贺礼。

见到沈落颜回来，阿夏忙迎了上来:“娘娘您瞧，各宫送了这样重的礼来，还有皇上也赏了许多呢。可见您是后宫第一得意的，就算是新晋的吟贵妃也是比不得的。”

瞧着阿夏满脸的欣喜轻狂，沈落颜心底泛起层层厌烦，双眸紧盯着她淡淡的问道:“是吗？”

阿夏丝毫没有察觉沈落颜眼中的嫌恶，依旧乐呵呵的说道:“是啊，大澈殿那位就算封了贵妃又怎么样，有太后抬举又怎么样，皇上照样不喜欢她。娘娘，奴婢方才可是听说了，吟贵妃被晾在圣宸宫暖阁中许久，最后没侍寝被直接送回了未央宫中呢！”

听到这个消息沈落颜是惊讶的，但是此刻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沈落颜快速收敛好自己的惊讶，声音微冷的问道:“吟贵妃的贵妃之位不算什么，那你的身份又是什么呢？”

被沈落颜冰冷的声音一刺，阿夏猛的清醒过来，抬眼看到的是一双浸满满是寒霜的眼眸。

阿夏心下一紧，慌忙跪倒在地，不敢再语出轻狂。

沈落颜也不说话，手指在桌面轻敲，留的寸许的指甲与紫檀木桌面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一下一下如同敲击在人的心上一般。

阿夏将头埋得更低了，额上也渐渐有细密的冷汗浮现。此时虽是寒冬腊月，可屋内的红罗炭烧的正旺，地上又铺着厚厚的羊绒毛毯，可以说是温暖如阳春三月。只是此刻阿夏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只觉得寒气从四肢慢慢爬上胸膛，弥漫在心尖久久不散，竟忘记了还有沈落颜的话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