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

温萝只在初听闻高中同学的消息时怔愣了一瞬，听着张思哲之后理所当然的叮嘱，恹恹地耷下眉眼，嘴角弯起一个形式化的弧度，淡声婉拒道：

“不了吧，我和我对象过两天就走了，要去他家过年，那时候应该不会回来。我就不去了，你们玩的开心。”

“哎别啊，大家都这么久没见你了，还有咱班主任也去呢，我跟他们说说把时间提前就是了。”

张思哲没想到温萝会拒绝，心里一急，抬了抬手让她等一会儿，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交谈声攀着夜风传了过来，梁斯珩低眸，抬手覆住温萝冰凉的手背，低声问道：“不想去同学聚会？”

温萝忽然觉得有点冷，向温暖的源头缩了缩，情绪有些低落，默默地摇了摇头：“不太想看见他们中的一些人。”

梁斯珩见她瑟缩，侧了侧身子替她挡风，把掉落下来的围巾又往上拉了拉，温声安抚着：

“那我们就不去，很久不联系的同学以后再也不见都很正常，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不要太有心理负担。”

温萝沉默。

她原本是不想去的，所以刚才才会拒绝，可是他又提到了班主任。

她高中的老师那会儿四十多岁，性子严肃认真，不管是不是因为她的成绩，对她真的很好。

上了大学后，她因为高中发生的那些事，一味地逃避过去的一切，也有很久，没见过她的班主任了。

其实她完全可以避开同学聚会，单独找时间去拜访她，但是那样，他们高中时候的矛盾，就不可避免地要暴露在老师面前了。

那时候各种风波再沸沸扬扬，说到底也就是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不至于捅到老师面前去，再加上她虽然有被那些事影响，但成绩一直都很稳定，也没有被老师们察觉到异常。

所以在老师的眼里，他们彼此的同学关系一直都很和睦，他们也一直都是让她骄傲的学生。

想起那张对她一贯和蔼亲切的面孔，她如何忍心让那位德高望重的师长得知，她偏疼的学生们私底下会闹得那么难看。

温萝垂下眼，长睫轻颤，松开牙关，吸进了一口冷气，心底涌现出一股深深的疲倦。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她被这些情绪折磨的身心俱疲，却没有勇气彻底跟那些对她好的人斩断过往，只能妥协。

她可真是活该。

张思哲打完电话过来，温萝冷淡地抬眸，看向让自己又一次陷入为难的人。

“我跟他们说了，群里也都说好了，明天我们就聚怎么样？大家听说你也来可都爽快的很，当初散伙饭你就没去，这回再拒绝可就不够意思了啊。顺便带你男朋友一起去。”

“知道了，明天我们会去的，”温萝又一次做出让自己安下心却又十分不痛快的选择，不耐烦再待下去，匆匆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时间也不早了。”

说罢，她也懒得再管对方是什么反应，拉着梁斯珩的手臂离开。

走到车边的一路上，温萝几乎大半的重心都落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回到车上后，又合上双眸靠在车窗边，沉默着回了酒店，一副费劲了心神的模样。

梁斯珩时不时便看她两眼，脑海中孙玉珍对他说的那些往事还没散，出门又碰上她的老同学，神态反应处处都透露着不对劲。

明明是一个看着就理所应当被捧在手心里娇生惯养的小姑娘，怎么会被那么些污糟的尘事沾染拖累。

进了门，温萝正褪下围巾外衣，梁斯珩抬起一直保持温热的手，掌心托住她冰冷的小脸，轻柔地替她暖着，心软得一塌糊涂，怜惜与心疼蔓延而出。

暖意从僵冷的脸颊流向全身，温萝冻的有些生锈的身体渐渐回温，眼泪似乎也如解冻的春水，倏得滚落一滴，没有任何征兆。

“梁斯珩……”

轻软的嗓音微颤，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委屈和哽咽。

不知什么时候起，对于“梁斯珩”这三个字，温萝已经从喊都喊不出来，变得越来越顺口越来越习惯，可以随随便便脱口而出了。

只是此时，两人谁都无心关注这点细微的变化。

温萝因为高中同学和人事猝不及防的冲击而心神激荡，梁斯珩则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手狠狠攥紧，感受到了轻微的窒息。

他放下手，将温萝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挂到旁边挂衣架上。

温萝只以为男人是要放开她，本能地又上前一步，像是溺水之人寻找救命的稻草，紧紧扒住他胸前的衣服布料。

梁斯珩没有掰开温萝的手，顺势带着人坐到沙发上，轻轻松松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将她圈进自己怀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又克制地留出让她稍稍安定的空间。

温萝此刻满心混乱，又疲惫不堪，无暇再思虑什么暧不暧昧合不合适，只觉得自己这二十多年活得真是失败，颓丧地带出一缕气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