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下嶙嶙傲骨
附和:“若不是听过你的三观论,我们也未见得能领悟到你的这层意思。”他说:“你说我光而不耀、静水深流。你自己呢?柔弱胜刚强,归元性无二。你修得是心道。心道多艰,垢净一念。这意思,都在画里面了。”
江黛青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讷讷道:“也许是你们想多了......”
嵇元笑道:“是你自己还不曾察觉。”梅言也是微笑无言。
江黛青讪讪然将画卷收起,只道:“好不容易画的,明儿还要送去呢,别弄坏了。”她这幅样子是有些羞怯的意思,嵇元和梅言心照不宣。
忽然梅言问嵇元道:“你嘴怎么了?”他与嵇元相视的瞬间看到他唇上多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嵇元看向窃笑的江黛青,梅言似是明白了过来,却是眸色幽暗。
及至太子生辰当日。嵇元早早起身入朝,江黛青也就随他起来,却不急着大妆。今日赴东宫是要穿祾王妃服制的,她嫌繁复所以留待最后一刻再说,只自己先靠榻翻几页书看。谁知解霜来报:“梅先生求见。”
“请进来。”江黛青很是意外。
“有事?”
“无事不能来看你?”梅言笑着,随意捡个座位坐了。
“我倒是随时恭迎。”江黛青也笑道:“只是你头一次来找我,自然是要问上一句的。”
梅言说:“别无他事,叫你一起用膳。”
这回江黛青是真的有些诧异了:“叫我用膳?”
“你知道的,我素来和君善同食。”梅言解释道:“如今他不在,我便来叫你。你也该按时进三餐,才能补益身体。不然一味消耗下去,可不是好事。”
都是懂医理的,梅言的话,江黛青自然明白。她和嵇元不加节制,难免伤阴。本身又有些血虚,若是再不补养,确实是会把身子掏空。于是她放下书卷,叫晴月备膳。晴月等人见了也是欢喜。
嵇元早膳用得都很清淡,江黛青平素总赖床很少吃,偶尔一顿,倒是觉得顺口。她问解霜:“君善平日都是这样吃?”解霜应是。
梅言说道:“君善是皇室出身,饮食举止都很有规矩。”
“太有规矩也没什么好处。”江黛青叹息:“束缚住了他的本性。我倒是希望他能任性一些。”
“自你来后,他已经与从前大相径庭了。”
“是不是现在这样更好些?”江黛青问:“你如今肯长留在他身边,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算是吧。”梅言微笑,心中却道:是“自你来后”,我便肯“长留”了。他心念动处,又说:“我也确实是呆了很久了。”
江黛青微怔,听梅言的意思是要走了。想到嵇元曾经感慨梅言爱山水更胜自己,她不觉叹道:“到底君善,是留不住你这个闲云野鹤。”
梅言闻言,微微失神,随即道:“我只是不惯在一个地方久住。”
江黛青不由开起玩笑:“那你到杏黄医林去住几天?”梅言也失声而笑。
午膳时,风荇和风苓一起来找江黛青。
“来的正好,我们正要用膳,不如一起。”江黛青已经落座,梅言刚到,却还未入席。
风荇说:“下午让风苓陪你去东宫。”
江黛青惊讶:“怎么陪?”东宫设宴,男女分席。江黛青作为太子的女性长辈,只怕还要替他出面周全女客,肯定是一直呆在内院的,身边不可能带着风行卫。
风苓一笑,嫣然道:“自当相伴王妃。”声调却与平时清冷的声音不同,低些、细些,很有御姐的味道。
江黛青和梅言不约而同变色。她看向风荇:“你还说我无法无天?”有些摸不准:“被抓住不会出事吧......”
风荇冷笑:“闯宫你都不怕,这倒怕上了?”
“这怎么相提并论?”江黛青杏眼微瞪:“我怎么样都无所谓,你们不行!”
风荇三人都是一怔,风苓先反应过来,嬉笑道:“料也无人敢脱我衣裙。”他道:“劳王妃照看?”
风荇却不肯就这么糊弄过去:“什么叫你怎么样都无所谓?”
江黛青似是无所畏惧:“我死过一次了。”她瞥一眼风荇:“你们呢?”
“我不想让你们经历那种痛苦。”
风荇哑口无言。
梅言也是震撼。他虽然对此早有猜测,嵇元也有所透露。但如今江黛青说得清清楚楚:嵇元也好,风行卫也罢,就连自己何尝不在她翼护之下。身量纤纤,心地荡荡。还是风行卫看得明白:寒飞千尺玉,清洒一林霜。傲骨嶙嶙一幽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