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第往还堪夸羡
江黛青抬眼看看窗外,取张纸来。先画了直直的一条墨线,用淡墨破开。然后再慢慢增添细节。
海天一线,暗潮涌动。
“黛青,你很有想法。此画技法上虽然还稍显生疏,但是意境已经有了。”嵇元赞道:“足可一观。”
江黛青笑道:“你惯会哄我,哪有那么容易。”
“你不信?”嵇元笑道:“可唤意远来问。”
江黛青就真的去找了梅言:“看画?”
梅言见说有画,就知道嵇元有新作,兴致勃勃地来观赏。
两幅画都没有题跋,梅言看了倒是先拿起了江黛青的那幅:“线条有些僵硬,墨色也有些不匀。”他也是行家:“但是颇具气势,格局是有的。”他问嵇元:“大巧若拙?”
嵇元就对江黛青说:“看吧,我可是在哄你?”
梅言真的很惊讶:“你画的?”他百感交集:“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说得江黛青窘迫起来:“杂而不精......”
梅言再细看那画,其实笔法是有些稚嫩。但他仍然很是震撼。
嵇元则对江黛青说:“许多天赋有限的人,即便笔法老练,画作也不一定能越过这幅去。”他建议:“不信你就拿给风荇。”
江黛青笑道:“好歹容我题个字。”嵇元却接过笔来:“我替你题。”他笑道:“我的字是没有你的值钱。”
浮天沧海远。
嵇元的字较江黛青风流轻灵的青隽体要沉毅厚重,倒是更符合这幅画的意境。
江黛青也接过笔,将那两句嵌着她名字的诗题在嵇元的画上,还题了“春晴图”三字。
嵇元将两人的印落在两画之上。
梅言这才注意到:“这幅画,暗含着江黛青的名字?”他又看那字:“这几个字写得真如柳丝飞扬,缠绵飘逸。青隽体还有这种写法?”他看了江黛青又看嵇元:“你二人当真是天作之合,书画之间的配合相得益彰,浑然一体。”说得竟有几分失意。
嵇元道:“你若这样喜欢,不如送你。”
梅言微讶,笑着推却了:“多谢了。只是岂敢独占?”
“意远会看,也会画吗?”江黛青问。
“我觉得是会的,只是不屑与我等展示。”嵇元笑答。
梅言苦笑:“哪里?不过是不敢班门弄斧罢了。”他说:“君善面前,谁敢炫技?”
江黛青更加泄气了:“唔......那我还是不学了。”
嵇元却说:“别的或者学不学随意。水墨真的很适合你。”他说得在情在理:“水墨的技法讲究的就是对墨的运用。你熟知墨性,墨色浓淡深浅,你都了如指掌。习书多年,控笔也是随心所欲。至于结构、布局、章法这些虚应功夫,你心中自有丘壑。学起来只会得心应手。”
这样想来确实如此。一笔一墨,加之一纸,江黛青再熟悉不过了。她看看嵇元,笑道:“夫君说得有理,妾身尽力而为吧。”
嵇元就对梅言笑道:“待我们回府,你再看她画作。”梅言点头:“拭目以待。”
终于到了津沽口岸,江黛青坐在飒露紫上,黑裙飒飒。飒露紫却因憋屈了数日直打圈,不肯老实听她的话。待得众人收拾齐整,准备出发时,江黛青同嵇元抱怨:“你看飒飒,它怎么和时雨似的?安生不下来?”
众人听了,都有些忍俊不禁。江黛青是个好安静的性子,她对嵇元道:“咱俩换换,我要骑掣电。”
嵇元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好。”他也不下马,直接将江黛青抱到了怀中,然后才拉过飒露紫的缰绳,自己骑了上去。
“掣电只有意远和风荇骑过,你小心些。”
“有你在旁边,料它也不会把我颠下去。”江黛青的话,宽了嵇元的心。众人望京城而去。
犯事的海寇,交由金涛押走了,还特地借了风艾和风茅给他。时雨、解霜陪着菖蒲坐了祾王府的车驾,侍女们则另雇一架小车在后跟随。
众人打算尽早回京,所以赶得有些急。日已西斜,风荇催马提醒嵇元:“该投宿了。”
“下个驿站是哪个?”
“永清驿。”
嵇元点头,直奔永清驿而来。下了车马,江黛青还在徘徊。嵇元替她拉住掣电,才将她抱了下来。
“掣电又是怎么回事?一路都好好的,到了驿站偏不让我下马?”江黛青莫名其妙。
嵇元笑道:“许是喜欢你呢?”江黛青不以为然,斜着头看他:“随你?”
正说着,就见风行卫肃立西望,江黛青诧异。嵇元则一把将她揽住,直往驿站里走去。过了一会儿,才闻得隐隐马蹄之声,渐渐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