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
眼的白生生的小腿。
她好像知道进忠在看她,不是十分在意,甚至还大大方方地冲他笑一笑。
“小哥是北方人?身量好高啊。”
“是,我老家在盛京。”
两人进了船舱,闷而霉的味道隔绝了码头上雾的水汽。进忠跟女学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他很快意识到或者这辈子也就只能见她一次。
“姑娘哪里来的?”
他有些踌躇,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人家一个女学生愿不愿意理会自己啊。
“离你老家不远,北平。”女学生随口回一句,招呼进忠进了一个狭窄的房间。
“我刚刚没说清楚,这个朋友伤的有些重。”
她笑的纯良又无辜,指了指床上那个面色青灰的男人,尸斑都漫到脖子上了。
“五十块。”
女学生有些吃惊,眼前这个小脚夫没打哆嗦,也没有气愤。甚至鼻子耸了耸,似乎是在嫌弃死人和船舱的味道,果然听到他说:
“这他妈都臭了,你得赔我身衣裳,料子要好。”
“二十,小哥真的只是干苦力的?”女学生倚在门框上,神情已不似先前纯澈,天生盈盈的眼睛望过去,媚的很。
“二十就二十。姑娘呢?在哪家女校读的书?”
进忠来了劲,这不是个女学生,她是识得世事的老手,也许跟什么帮派有关系。正好,最好能和她扯上些联系。
“问那么多做什么。”女人眼波一横,进忠不置可否地笑笑,背起那死人,毫不嫌弃地当先走出去。
进忠的笑容过于直白,问话也让女人有些烦,只是码头上有灯有人,不能让他闭嘴。
“你不坐黄包车,偏要找个散工背人,是怕命案沾在身上。巴巴地背着具尸体,姑娘,你家里是哪条道上的,怎么把肉票都撕了。杀了就杀了,还背着。”
女人又再横他一眼,见到进忠野狼般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自己,透着难言的兴奋。她心中一动,这是个聪明人,而且除了命,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胆子很大,你想找个向上爬的梯子,这么找可是要命的。”
“不怕。打这儿去外滩的路上,总有巡捕,我跑的快你跑不快。除非你有枪,可也不能在大街上杀人吧。”
女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嘴笑,似乎真是很开心。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说道:
“我姓卫,小哥你呢?”
“我姓陈,陈进忠。”
女人在他直勾勾的眼神里说了句:“卫嬿婉。”
“卫,嬿婉。”进忠有心问问这两个字怎么写,又不想在她面前丢人,转而说了句:“那就是密斯卫。”
“你会西洋话,蛮上进的嘛。”卫嬿婉有点讶异,看了一眼进忠。
此时是黎明前最黑的时候,月光也蒙在层层的云里。虽是如此,也能看出这个小脚夫乱糟糟的短发下,有着不错的五官,尤其是嘴唇,饱满而莹润。
“不上进就得把命卖给把头。卫姑娘不也很上进吗?”
卫嬿婉适时地闭紧了嘴,她已经说得太多。
进忠没听到卫嬿婉的回话,暗恼自己说错了话。他微皱着眉头,眼睛着了晨雾的水汽,有些湿漉漉的。
“这个人得了痢疾死在船里。我和他认识一场,不能不管。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卫嬿婉忽然开口解释起了这桩买卖,进忠一个字也不信,他勾唇笑了笑,说道:
“得嘞,待会巡捕若问起来,我便说姑娘是我同乡,喊我来背着这位大哥瞧病去的。”
“去阎罗殿里抢人?”
卫嬿婉见唬不住人,于是跟进忠一起讲起这个糟糕的笑话。两人之间莫名地没有生疏之感,你说一句,我便能接一句。
“待会儿你把人带进祥林药堂,什么也不要问,跟着掌柜的去结钱。”
卫嬿婉远远见着药堂的招牌,跟进忠嘱咐起来。进忠闷闷地“嗯”了一声,说道:
“二十块加一身衣服,你要赖账?”
“那你留个地址。”
“我不一定住在哪,留你的行吗?我来拿。”
卫嬿婉没再搭话,进忠堪称乖巧地闭了嘴。到了药店门口,卫嬿婉先去扣门,进忠沉默着背人进去,拿自己当根木头。
“卫同志,一路辛苦。”
药铺内室走出来一个穿长衫的男人,他应该是一直在等卫嬿婉回来。
“不敢当,掌柜的不怪我就好。”
“同志?”进忠没听过这个称呼,但他听过说书,既然卫嬿婉什么也不肯透露,自己就要慎重,不能乱说话。
“这是掌柜的,你跟他去拿钱吧。”
进忠再看她一眼,心里一空,脚步倒不迟疑,跟着那男人去拿钱。
药铺里又走出几个半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