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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叶并未刻意搭话,只是在凯乐喊夏衣的时候,循声望了过来,脸上仍挂着与旁人谈天的笑。
夏衣余光感受到了,但没有特别去回应。凯乐正着急又委屈地指着自己的裤子:“它一直掉。”她个小,裤腿挽得再高也难逃一湿。
夏衣低头帮她稍微拧干点,然后将人抱回车上。
还完新裤子,凯乐说还要去玩。见夏衣皱了皱眉头,乖声央求道:“我会小心的。”
“好。”夏衣从包里找出两根绑头发的橡皮筋,揪出裤子宽松的部分,绑紧,抱着她原路返回。
池塘里孩子们玩得正high,紧跟在身旁的大人陪着玩了会,已切换成聊天模式。杨叶站在她们中间,笑得依旧柔和,她看起来变化不大,和所有人都处得来,极具亲和力,是个“无害”的人。
这样的人从来不缺朋友。
夏衣把凯乐放回池塘后,没再下水,也没融入聊天人群,独自坐在木椅上。除了偶尔分心看一眼俊朗和凯乐,她大部分时间都在越过人群遥望对面的山。
她的老家也在山上,不过海拔没有这么高。房子背靠大山,人像是被圈在它的怀里,是依附,是仰望,小小的她觉得天地大概就是这么大了。
不像现在,人山视线持平,对望也平静。
“夏衣。”有人坐下,“没想到你会来,刚那个小女孩是你的孩子吗?”
“不是,是林煦阳的侄女。”
“哦,长得很可爱。”
“嗯。”
杨叶没再找话,陪她眺望远山。
她们的友谊正始于此。
夏衣在班上是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只一个爱好便是放空。那时的体育课常常是自由活动,老师喊完解散,同学们开始三三两两结伴离去。她无处可去,又不想闷在教室,有时就会坐在操场的阶梯上看男生打球。看球不过是个幌子,她拿来掩耳盗铃发呆的幌子。
林煦阳知道。
所以刚开始他总故意投歪球,然后站着喊夏衣帮忙捡,她通常回过神后会用脚踢回去,然后面无表情走开,几次后,林煦阳干脆由着她发呆,再不用球扰她。
而杨叶的方式显然温和许多。
她在夏衣身边安静地坐下,偶尔对着球场上的好球评论两句,渐渐地,话题延伸到打球的男生、解不开的数学题、刚出的磁带、热播的电视剧……
没有人能拒绝别人善意的接近。
但也仅仅止步于此。锋芒毕露的年纪对朋友的定义有更锐利的界定。善意是打开友谊之门的钥匙,若要交心,可能需要坦露自己更隐蔽的那面。
所以当杨叶不再温和地叙述日常,改为倾吐自己莫名的小情绪小忧愁后,夏衣终于于心不忍将她迎到了自己的小世界里。
夏衣以为她们会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像春天自然地拥抱夏秋冬那般,永不走失。怎料到看似深厚的友谊也可以是一种伪装,接近——示好——分享,一步步,一点点,以信任之名行摧毁之目的。
镜花水月,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被打回原形。
只是,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她又能得到什么?
夏衣从未主动问过杨叶理由。
对于背叛,她只有一颗狠绝的心。
今日来,并不代表她原谅了她。
人悔过,不过是为了自己好过。几多真心,谁可辨明,谁欲辨明。
夏衣承认自己胸襟小,不够大度,对过去耿耿于怀。若不是她们,姐姐不会那么狼狈地结束她的学习生涯,甚至不惜远走他乡。
过去终会过去,未来却不是本该欣然而至的未来。那些看似渺小的微不足道的终会被遗忘的过去,对当事人来说是终身的疤痕,不管如何被淡化,都无法挽回他们被迫改航的命运。
没有人知道起因,但谣言传得有模有样:夜晚,操场,先拥抱,后牵手,最后被压到了学校的老榕树下。故事绘声绘色,矛头直指夏珊和陈文宇。
陈文宇是夏珊喜欢的男生,放在心底喜欢的那种。陈大约对她也有好感,所以有一阵夏珊常常和他玩在一起,两人最多是暧昧,从未表明且逾矩。
本是一段隐晦的属于花季少男少女的美好心动,却被传得异常不堪,陈最终受不了家里和学校的双重压力走向不归路,作为另一当事人的夏珊来不及感到忧伤,便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真是荒谬至极的鬼话。
没有人追究苍蝇的责任,相反地,所有人都在怪那颗蛋“不要脸”“不洁身自好”“是狐狸精”……
甚至连她所遭受的苦难也变成了咎由自取、恶有恶报。
*
远处马达声由弱转强,水面被强波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有孩子大声喊:“爸爸回来了!”
很快有人接道:“爸爸,我抓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