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我自小父母双亡,在外祖父家长大。
我外祖父一生命途多舛。他小的时候,妖患肆虐猖狂。他父亲和三个弟弟,全被妖物残害了。做为家中唯一的小男丁,他咬紧牙挺直腰,为最小的妹妹和母亲遮风挡雨。
妹妹长得像他母亲,出落得花儿一般。
常常有人夸妹妹长得好看,每每这时,我外祖父就打心眼儿里高兴。
有一回,我外祖父在山上打了几只野兔,卖了钱给妹妹做了一件红袄子。妹妹高兴得像什么似的,穿上就不肯脱下了。连晚上睡觉都要抱在怀里。过了几日,九头孔雀忽然来袭,我外祖父搓了一把泥,就要往妹妹脸上抹。妹妹哀求:“哥哥,这次能不能不抹泥了。穿红袄袄,抹了泥不好看。”
我外祖父脸一板,急切道:“不行!我和娘都抹了,你也得抹!脸白净穿得又花,九头孔雀不抓你抓谁?”情况紧迫,我外祖父不由妹妹分说,左手来脱她红袄子,右手又要来往她脸上抹。
妹妹转身跑开了,两只小手紧紧护着红袄子不让脱。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我外祖父生怕她把妖物招了来,恨得直咬牙。他母亲见孩子哭得委屈,也吧嗒吧嗒掉金豆子。
我外祖父恨恨叹了口气,只得依了妹妹。带着她和母亲,急匆匆往后山躲。
谁知怕什么来什么。
那九头孔雀眼尖得很,就喜欢漂亮娃娃、鲜亮衣衫,死盯着妹妹,逮着个机会就朝她扑过去。我外祖父一边一把将妹妹、母亲扯到身后,一边急急绰出弹弓,一个接一个向那妖物射石子儿。
九头孔雀大怒,气得嘎嘎直叫。九张嘴各接住一个石子儿,又一股脑儿吐了回去。那劲道,比弹弓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儿!
我外祖父脸上、腰上、腿上全被砸烂了。摔到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九头孔雀飞扑过来,抓起妹妹扬长而去。妹妹吓坏了,连哭都忘了。直到九头孔雀去远了,才遥遥传来妹妹颤抖、惨烈的哭声。
我外祖父趴在地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巴掌。他恨自己,不该由着妹妹性子胡来!更恨自己不该做什么红袄子!
他母亲瘫到地上,脸色白得像纸,绝望得气若游丝,眼泪像决堤的水一般。
后来,我外祖父在前山一个山坳里,发现了妹妹的那件红袄子,已经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了。我外祖父心如刀绞,为妹妹立了一个小小的衣冠冢。
从那以后,外祖父家里真的只剩两个人了。
村子里妖患严重,庄家种不起来。即便只剩两张口,糊口也很成问题。小小年纪的外祖父,常常愁得睡不着觉。
能想的办法,他都想了。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蛋。家里的餐食总是五花八门的。然而总有运气不佳的时候,前河后山逛了个遍,啥也没捞着。这时,就只好饿肚子了。
运气这事儿,邪门儿得很。
有一阵,我外祖父就没有运气好的时候。害得他母亲,也跟着饿了三四天。外祖父认为这是他当儿子的没做好,很是自责。
当晚,我外祖父从狗洞里,爬进了村里一户武官的家里。那武官将将从京中回乡,拉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我外祖父潜进了他家的灶房,果然发现了一袋子白花花的大米。
也是运气背到家了,我外祖父正高兴得不得了,碰到武官出来解手,发现灶房有动静。
就这样,我外祖父被抓了个正着。结结实实挨了顿揍,腿都被打折了。
回到家里,简单包扎了一下。
人却下不了床了。
他母亲坐在床边,又吧嗒吧嗒掉金豆子。从前,她指望夫郎。夫郎没了,她就指望大儿子。现在儿子也伤了,叫她指望哪个去?
没有金豆子可掉了,他母亲起身出去了。
晚上,他母亲把一碗白喷喷的红薯叶子焖饭端到床前给外祖父吃。外祖父看得出来,她很高兴,为自己还有几分用处高兴。
我外祖父饿得慌,腿上的上又疼,就没有多想。接下来几天,我外祖父总能吃上红薯叶子饭。他开始觉得不对劲儿了。
那日将将入夜,他母亲出门了。
我外祖父强撑着起了床,偷偷跟了出去。
越跟,他越觉得奇怪。
这不是到武官家去的路么?
他摸到武官家屋后,躲到窗户底下偷听。
他影影绰绰地听那武官道:“凤姑,你还是那么美,和当年一样。你儿子吃红薯叶子吃腻了吧?这么吃下去,他那腿伤猴年马月才能好。你的心好狠哪,只让我的手过干瘾。你从了我,我让你儿子啃上骨头……”
我外祖父的脑子里嗡的一下子。
紧接着,他听到另一个人似乎非常恼怒,突然站了起来,似乎想恼怒而去。走到门口又犹豫不决,大着胆子哭道:“你、你让我再想想吧。”说完,开门哭嗒嗒而去。
那另一人的声音,我外祖父每日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