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重逢
,只听背后那人猥琐的嘿嘿笑声已近在咫尺,她悲怆地“嗷”了一声,四条腿向前一跃,整只兽似穿过一层绵绵水波,一头栽进了一片明亮到刺眼的白昼中。
侯先生紧随其后,一步跨入,双眼登时被突如起来的光亮刺得不由闭上了眼。
待他适应了眼前的亮度,他惊骇地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座足有两人高的巨大棺椁,棺椁底部被九根粗壮铁链微微吊起,与地面若即若离。他心中顿觉不妙,环视周围一圈,如此规格大小的墓室理应便是前朝那个老皇帝的主墓室,可这具棺椁却绝非帝王棺椁!
他被镇墓兽勾到发热的脑袋猛地清醒,他这人有个优点,便是趋利避害十分了得,一看这架势什么镇墓兽也顾不上了,头也不回地掉头就走。结果刚转身,原本畅通无阻的甬道被一扇高耸的漆黑石门遮挡得密不透风!
侯先生小腿发抖,舔舔发干的嘴唇,强作镇定想找找还有没有其他逃生之法。
一回头,只见那只矮墩墩的镇墓兽正好奇地趴在石棺的铁链上一拱一拱向上爬,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努力!
侯先生:“……”
侯先生灵光一闪,这是此墓的镇墓兽,身上说不定就有破解此处墓室的阵法,他重新燃烧起雄雄野心。这皇陵如此诡秘凶险,必然是深藏重宝,他索性贯彻了大燕一句古话,来都来了,总得有所得才是。
李药袖此时不知侯先生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背后,这座棺椁虽然巨大,万幸吊得不高,她努力爬了半天脖子伸得老长,刚巧能看见棺椁一点全貌!
就一点!她才瞥见一截断掉的白骨,脑袋突然被人一薅,整只兽顿时悬在空中。
李药袖大怒!看也不看回头就咬,结果又听见了那道虚无的男声“吵闹”,话音刚落,她脸上溅起一捧鲜血。
侯先生惊恐到凝固的表情放大在她面前,似看见了什么极为恐惧的景象一般,脖子间横着一条细细的血线,他五指一松,李药袖当场坠地。
李药袖猝不及防在地上滚了一圈,等她晕晕乎乎抬头,只见千盏明灯之下,巨大的黑棺中笔直地站着一道似曾相识的身影。他身着青白长袍,如同拎着待宰的鸡一样掐着侯先生的脖子,挑剔地左右打量了一番,徐徐叹了口气:“也罢,此番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这种熟悉的腔调,李药袖即便再睡上千年也能认得!
是国师,那个本该被沈蠡亲手砍断首级的妖人,可此刻他却好端端地站在本该是沈蠡老爹的棺材里。
等等,李药袖严谨地观察了一下,也不能算好端端。
在无数烛火照耀下,国师的面庞和双手都是死人才有的青白,而他脖子更是惨不忍睹,几乎被断刀贯穿,碎肉下白骨森森,是李药袖多看一眼都会做噩梦的程度。
侯先生双目暴突,蹬着双腿徒劳地试图抓开他脖子上的那双冰冷的手,可那双手越拧越紧,他的挣扎越来越弱……
“噗咚”,李药袖震惊地发现那两“人”突然同时倒下,石棺因为剧烈地撞击左右晃动,差点掀翻了李药袖。而她正对面,侯先生死鱼般的眼睛直直看着她……
这种突然诈尸又同时扑街的转折实在太突兀了,李药袖努力消化这场变故,谨慎地看看侯先生又看看高高的棺材,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果不其然,呼吸全无的侯先生四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人像被吊起来的皮影姿态僵硬地从地上一寸寸爬起,那双仍旧鼓起的眼球精准地捕捉到李药袖的位置,他像要露出个微笑,可五官却抽搐扭曲:“果……果然,融合得很……成功,”断断续续的古怪语调逐渐变得流利,侯先生歪着脖子向李药袖笑道,“小袖,小姐。”
李药袖沉默一下,很有礼貌:“嗷?”
“……”她的反应出乎了对方的意料,他扭曲的五官逐渐归味,似想起什么怀念地说,“小袖小姐,还是,那么风趣。”
风趣的小袖小姐哈哈笑了一声,掉头四条腿在地上擦出了火星子,一眨眼便跑得无影无踪。
“侯先生”:“……”
李药袖一边撒蹄狂奔一边呜呜呜地飙泪,救命啊,为什么沈蠡和她爹孟婆汤都可能喝两碗了,这个妖人还在啊!
“小袖小姐,想去哪里呢?”空旷的皇陵里从四面八方回荡着“侯先生”的声音,似笑非笑,“镇墓兽是不能离开皇陵的。”
不听不听,狗叫狗叫!李药袖埋头向前,试图甩开身后如影随形的声音。
“侯先生”的声音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笼罩在整个皇陵上空:“小袖小姐,这座皇陵里已经埋葬了沈氏两代帝王血脉,”他含笑的声音渐渐失去温度,变得寒冷锋利,“仙道贵生,我无意取你性命,你好生做这皇陵的镇墓兽,待我尸解成仙,必定助你修成人身。”
没等李药袖破口大骂他痴心妄想,她两爪一沉,脚下石板道上突兀地伸出了一双指甲青黑的手掌紧紧扣住她的脚腕,将她硬生生往身后的漆黑巨门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