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顾来顺着户外的楼梯从二楼走下来，手上不停歇地用头绳绑着自己的头发，问顾准：“几点起的？”

“六点”

“一直在这等？”

“还喂了山羊”

顾来扒在楼梯的扶手上，朝羊圈张望，山羊在啃灌木和果实。

她笑，“还变了魔术”

顾准低头拍了拍裤腿上的浮尘，耳朵微红。顾来最受不了顾准这种一怎么就不说话，只顾脸红耳朵红的清纯模样，有点儿心痒，也不知怎的，忽就伸手碰了他耳朵边边一下。

男生耳朵滚烫，女生手指冰凉。

顾准刺激地一缩，怔怔地看着她，有那么点意外，但并不排斥。眼神不躲不避，甚至都没问她干嘛。

顾来眼珠子转了转，凑去他面前，“顾准，你变坏了”

“嗯？”

“就是！学这些糊弄人的小把戏，是不是打算拿去撩哪个无知少女，多情少妇？”

原本就是拿来逗他的玩笑话，说到最后，倒先把自己的火气惹上来了。红唇微努，捏顾准耳朵边边的两根手指不由自主加重了力气。

顾准被她拉的低下头，她隔着金色的朝阳看他，清亮的眼睛流动着水一样的光。只不过眼神有点冷，还带了点怒，一副“错看了你”的表情。

顾准眼睫点了点，表示无辜，“不是”

顾来丢开他的耳朵，“呵！”

他不懂她又为什么生气，只好说：“之前拍戏的时候，导演请了两个魔术师到片场作技术指导，我跟他们学的”

经他这一说，她想明白七八分。作为没受过专业教学的新人，又有个敏而好学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性格，要想影片达到理想的效果，不落人后影响拍摄进度，自然要比其他人付出成倍的努力。

然而一朝事发，也不知道网络上放出的消息是真是假，说制片方已经开始筹划请其他艺人替代顾准补拍《破窗时刻》。

顾来移开了眼神去，挽着头发，掩饰心里的担忧。

顾准从厨房的蒸锅里端出一碗地瓜粥和两个馒头，又从酱坛子里夹了一小碟酱菜，说：“先吃饭。再不过去，我们该迟到了”

“不想吃”

“不吃早餐对胃不好，也容易得胆结石。要不就尝尝这个大馒头？我自己发的面，可香了”

顾来勉为其难坐下来，拿馒头就着酱菜，咬一口，果然很香。

吃过早饭，两人拎上茶壶戴上草帽，往茶山的方向去。等把茶叶从山上运下来，送到镇上的茶坊时已经中午，太阳高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热得人汗流浃背，贴身的衣物全湿了。

顾准和顾来都没来得及冲澡，只洗净手脸，坐在一处吃面。

“这是杨阿爷刚刚送来的糍粑，今早新打的，蘸上黄豆面吃，最香了！”老妇人将小竹篮放在桌上，“到底是年轻人干活利索，帮了不少忙呢！”

一上午全是顾准忙前忙后，而她拈花惹草半日，可不敢邀这个功赏。填饱了肚子，在老妇人的催促下，她去洗了个澡。

屋里没有安装热水器，都是用木柴在灶上烧好了热水，拎到楼上的浴室去洗。

顾来趁烧水的功夫，回房间找出换洗衣物，进了浴室，里头已经放好了两桶热水。青石的地板也已事先用热水浇透，冒着热气；赤着脚踩上去，暖暖的。浴室里温度上来了，温热的水蒸气弥漫上她的脸颊。

这时候，天气不大好。天空是青灰色的，云层很厚。

山里是一片云一场雨，云过，雨过。每天不晓得要来几场才算完。

雨一来，山风就冷。

顾来探头望一望楼下，看见顾准拎着两个塑料桶从厨房出来，走在青石堆砌的小路上，到树下的水井打水。阿奶家养的大黄狗追着他跑了出去，于是顾准一面昂首大步，一面吹着口哨逗狗，神气少年……

顾来痛痛快快地洗完热水澡出来，雨也跟着下了。雨声轻软细密，仿佛白砂糖般，一片沙沙轻响。

她拿了块毛巾搓着头发走出浴室，在卧室里找不见顾准，下了楼去，见顾准坐在灶台前的小板凳上看火。

那板凳又矮又小，他高高壮壮的，就这么弓着腰蜷在那；两条腿敞开着，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嶙峋如覆雪的松枝，低头拿小木棍捣灶火的样子看上去竟有点乖。

只是，或许是在这样的雨天，又或许是厨房环境太过古朴老旧，顾来总隐隐有种他离她很远的错觉，以至她脑子空了一下。

顾来搬了张小板凳走进去，在顾准旁边坐下。

顾准看她。

她头发鸡窝似的，还在啪嗒啪嗒往下滴水。顾来用毛巾包着发尾拧了把头发里的水，再轻轻拍了拍，把头发拨弄去一边，女孩子漂亮的下颌和一侧修长的脖颈就全部展露出来，火光映衬肌肤，照出粉嫩的血肉的颜色。

顾准看一秒，迅速移开目光。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