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衅
等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了城墙,戚无良才发现大半夜吃饱了撑的睡不着的人不止她和孙卓霖。
“你们两怎么凑到一起去了?右相神情略显便秘地问道,“这是……相约赏月?”
站在城墙边上的青衣和灰裳同时回头,一个清贵雅致难掩眸中野心,一个黯淡布衣难掩骨中风华。
孙卓霖借着月光看清了两人的相貌,心中不仅再次感叹:右相好美色的传闻真不是虚的,能与右相交好、凑到右相跟前的皆是顶着一副副好皮囊。
沈钰最先开口,面带笑意,“右相这话听着像是有醋意。”
戚无良没否认没说话,自顾自地挤到了沈钰和钱士臣中间,皱眉训道:“说你呢,身子骨不好,跑来杀场吹寒风。”
钱士臣无奈地看着矮了他一头的戚无良,心道:这挤兑也太明显了。
戚无良像是生怕他被沈钰吞了。
沈钰也感觉到戚无良的防备,只是后退一步,淡淡一笑。
“没有。”钱士臣解释道。
戚无良一副完全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啊?”
钱士臣:“没有跑来杀场吹寒风,是我夜里睡不着,约了沈公子来城墙上瞧瞧。”
钱士臣说这话的意思原本是,想让戚无良对沈钰的敌意少几分。
奈何这人就是个里外皆混账的活王八,琉璃眸轻眯,阴阳怪气道:“瞧什么?瞧杀场戾气、血染黄沙?还是瞧这片凉土上下游荡着多少亡魂?你知不知道世有阴魂,鸷寒无极,若被阴魂的极寒之气侵体,比这世上任何的病都要命?”
钱士臣眼角一抽,“你……还信这个?我只是第一次离战场这么近,心中难免感触良多,所以才想来……”
瞧瞧。
“呵,立刻马上给本相滚回去睡觉……又没让你走,你走什么?站这儿陪本相吹风。”
后半句话是对欲偷偷摸摸走人的沈钰说的。
末了,孙卓霖眼睁睁瞧着钱士臣被右相大人撵走,却将沈钰扣下来陪她吹寒风。
三人站在城墙边上,一时安静至极。
夜色太暗了,即便什么都看不见,戚无良还是始终盯着战场上的一个方向看去。
沈钰瞅了她一眼,便知道这位右相大人是在看谁,淡笑开口问孙卓霖道:“孙将军常年驻守边关,敢问这世上是否真有‘阴魂无极’之说?”
孙卓霖也笑着答道:“有的,一将功成万骨枯,世人能只看到凯旋那日,将军于红缨骏马之上风光无限地穿街过巷,接受万人朝拜与欢呼,却看不到将军脚下数不尽的白骨亡魂堆积如山,不甘地嘶吼着,伸着鬼手向上抓着,誓要将那抹生机拉入地狱……”
沈钰:“孙将军此言有些夸大了。”
孙卓霖:“并非,不然当年燕关战场之上,苏辞的佩剑折兮如何会无缘无故便断了?阴魂无极罢了,再战无不胜的将军、再为国为民的英豪,亦有满手的鲜血与罪孽,午夜梦回亦会被尸山血海所惊醒恐惧、良心难安,所以自古为将者难得善终是有缘故的。”
沈钰笑了笑,“怪不得右相不让钱大人在这儿多待,杀场血气是会让传染人的,这种‘传染’并非指什么血腥或病气,而是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被将士保家卫国的厮杀场面所震撼,更会被厮杀后战场上残留的血气和悲凉之气所撼动心神,偏偏人又是一种极其脆弱的动物,上了战场或是与这片土地接触旧了极少有人不会留下心病,与孙将军这种常年征战的人不同,钱大人这种本就身体不好的文官再染上心病,怕是难熬。”
戚无良这个人一旦将谁放在心上,真是护犊子得让人嫉妒。
“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戚无良冷漠道。
沈钰还想再说些调笑的话,却猛地被远处敌营的亮光晃了眼。
孙卓霖脸色一变,神情戒备,“夜袭?”
他欲走向城楼中央的战鼓,鸣鼓示警,却被戚无良拦住,“不是。”
孙卓霖下意识对戚无良的话存疑,但下一刻就见敌军的火把缓缓围向军营前的刑台,刑台是由一个可以移动的大型战车改造的,数千蛮族战士簇拥着刑台,驱使着战马将刑台拉到战场中央。
戚无良借着数千火把的亮光终于看清了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司徒纯,蛮人粗鲁地给他灌了一碗药,原本半脚踏进死门关的司徒纯被药汁呛得狂咳起来,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艰难抬起头颅就望见了城墙上的戚无良,继而瞳孔一缩。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右相大人,别来无恙。”
乌善尔穿着象征蛮族王室的铠甲策马而来,停在了刑台旁边,满脸笑意地看着城墙上的戚无良,“小王见右相大人在城墙上眺望了半天,怕您看不着,所以特意将人送近些,让右相大人看个清楚。”
他挥了挥手,随即刑台上就有蛮人将一根钢钉锤进司徒纯的左肩,司徒纯垂下头,掩住神情,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