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现在正是酷夏，夜晚，海岸的几个渔民结伴出海，希望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回航时的收获满足明天的开支需求，有盈余就再好不过了。

为什么会在半夜出门？按道理开始，渔民的工作时间在清晨4点到晚上7点。

其实是因为，在前两天的某个夜晚，因和妻子争吵，四十九岁的渔民北介川到附近海滩散步，惊奇发现有一大片被海水冲上来的搁浅的鱼类，晚上涨潮是不少见的，但出现那么多的海鲜，显然是一件怪事。

北介川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是上天对自己的恩赐，看着满地的海鲜，就像是洒满地的钱财和自尊，心中不觉有些飘飘然。

他找了找海滩旁边的杂物堆，发现两个勉强凑合的大篮子，挑挑拣拣，带着满筐的新鲜海鲜回家。

到家后，有些得意地将意外收获放在餐桌前。看着这些东西，妻子心中的气愤消散了，拥抱着家里的顶梁柱，亲吻着，“北介，真是太感谢你了，这是最好的礼物。”被惊醒的三个孩子都围住篮子，憧憬着看着，想象着东西进嘴的美好。

回到现在，北介川因为那天的收获，连续几天，晚上都到海滩来。白天辛勤的工作加上晚上海浪送来的礼物，让他家发了一笔横财，得意之余，不免炫耀起来，告诉别人自己是怎样受到上帝的眷顾，自己的好运就要来了。

于是今天被催促着，带着几个关系算得上不错的邻居，一起探寻黑暗中的珍宝。

身材瘦削的北介川和同伴们很快就到达了海滩。夜色昏暗，这个时候附近的人都睡着了。路上只看得见几盏破旧的路灯，灯光一闪一闪的。寂静的海滩，可以清晰听见海浪翻涌的声音，依稀看见远处移动的黑影。大概是黑云吧，或是常出现在岸边的鸟类。几个人心中都有些害怕，不过更多的是兴奋。

只有北介川，惶惶不安，心想：“今天的海浪似乎格外的大…感觉有些奇怪…”突然，十几只簇海鹦从海浪的那个方向慌张且迅捷地飞过来，喑哑叫着，惊住了缓慢挪动的几个人。

很少有人那么晚来到沙滩这边，所以此时的景色对其他人是陌生且可怕的。

有人怯怯道：“北介…要不…我们回去吧，下次再来…”

也有人反驳：“喂！有什么好怕的，胆小鬼。要是发现了那些鱼，我们几天都不用出海了。”

说话的人是东岛民，他向来很胆大，同时又有些莽撞。

北介川感觉到心脏疯狂地跳动，直觉不对，不需犹豫，就下决心回去，同时劝道：“下次再来吧，想来今天不大吉利，我先回去了。”

言罢转身离去，带走了几个人。

东岛民即使心上不安，但更多是不屑和期待，于是带着剩下两个人义无反顾走向不远处的沙滩。只走了几步，就看见被海浪冲到岸边的鱼类，新鲜的活蹦乱跳的鱼，欣喜若狂，加快脚步过去那边。干燥的空篮子似乎已经感受到了被腥热的海水浸透的滋味。

而另一边，带着一身冷汗的北介川回到家，将空篮子递给妻子，什么也没说，换了身衣服躺进被窝，努力让自己尽快入睡，驱散刺骨的含义。

妻子感到很奇怪，但不敢多问，隐隐约约觉察到什么，收拾一下北介的东西，就休息了。

第二天，北介川正准备出海，旁边的东岛夫人哭哭啼啼地来到他家。泪眼婆娑地问道：“北介先生，你知道我家东岛去哪里了吗？他昨天晚上出去后就没有回来…”

妻子看着扑到怀里，柔弱的东岛夫人，有些无措，安慰道：“东岛夫人，别担心，也许只是累着了，在外面睡了一觉…”

东岛夫人泪流不止，“我家东岛他从来不会这样的，虽然看起来很粗鲁，但是他很照顾我的心情，他从来不会夜不归宿的…”

北介川看着东岛夫人和妻子，心下一震，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慌慌张张地跑出门，没穿鞋子，没带工具，也没理身后叫唤的两个女人。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

白天去沙滩的路是陡峭但是熟悉的，北介川的脚有些刺痛，渗出血迹，但他没有心情管这点小事，只想快点跑到沙滩。

还没完全到达，就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围在沙滩，神色悲伤，平常的路口渔民拥挤着，被围得水泄不通。

“真可惜啊…”

“啧，真惨…”

“看来最近水上不太平，少点出海吧…”

北介川挤不进去，只能抓住从人群里面出来的人，神色哀戚，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人面色不改，回道：“死人了。”

北介川仍含希望，“…谁？”

“就东岛那几个，到时候消息出来，你就知道了。”说完撇开他的手，带着工具离开了，边走边嘟囔，“烦人。啧，看来这几天出不来海喽，没钱赚了。”

渔民出海死亡不是稀罕事，死的人几天后就无人在意，无人认领的尸体最后会被抛进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