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薛远失踪,晋北群龙无首,加上黑磨部落时不时的侵扰,边镇已经隐约显出乱象。
而宁实在幽州发檄文招揽天下义士,征讨鱼肉百姓、祸乱朝纲的阉竖周成。檄文一出,周边诸郡县民心大乱,竟是闹着打成了一锅粥。
长乐出生至今,哪见识过战乱。更何况,在见到邸报之前,她都没听说过宁实这个人!
她们孤儿寡母,金身玉体的怎能熬过此等祸事?
她捂着脸,靠着百通的臂膀,汹涌的泪水瞬间打湿了百通的衣袖。
“掌印,这可如何是好?”长乐泣不成声,她真是快受不了了。
她不过一介女身,为什么要卷入这些事里来?
若当初听母后的话,如长敏她们一般早早定下婚事,有了夫家倚仗,眼下也不必发愁……
都怪原森,他那时要是肯点头,她如今已是原家妇。原相德高望重,生徒广布,即便战起,也定能熬过去。
原森,原森……长乐心中抽痛,又是悔又是恨。
檄文是两月前发的,消息却才传入宫中,足见底下那些禄蠹行事擅专怠惰。
汤镜盯着纸上的周成二字,一扯嘴角将奏本丢在小几上,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殿下何必杞人忧天?义父已去世多日,宁实去征讨谁?他名不正言不顺,只要太子下诏各地勤王,区区反贼,何足为惧?”
长乐从怀念原森的纷乱心绪中抽离出来,暂时停止了哭泣。她攥紧百通的袖口,和他对视一眼,又望向汤镜,喏喏道:“太子尚未继位,下诏书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汤镜凝眸瞧着他们两人在他眼皮底下眉来眼去捣鬼,薄唇扬起,笑得嘲弄。
他狭长的眼皮轻轻落下,盖住眼底的冷意,淡声道:“说来说去,还是太子登基的事。”
殿内暖意盎然,长乐听了汤镜的话,来不及欣喜,只觉周遭骤然飘来一股冷气。
她抚抚胳膊,不安地看向百通。
百通帮她拢拢肩头翠帔,替她回汤镜:“国不能一日无君,圣驾已去,天下人再悲痛,也需要新的君主主持国政。黑磨军队侵袭边镇,宁实作乱祸害百姓,未必不是想趁机夺权。若要稳定天下民心和军心,御座上不可缺少君主。太子殿下乃先皇钦定的储君,此时,自该为江山社稷挺身而出。”
“啪啪——”
突兀的抚掌声在殿内响起。
百通一番慷慨激昂的话说完,他自己都激动得涨红了脸。
听着汤镜面无表情发出的鼓掌声,他脸红得更厉害。
“百通越发进益了,嘴越来越巧,话也越说越漂亮,不过——”汤镜眼皮抬起,笑容微妙,“——这话你跟我说有什么用?你该去找几位王爷说呀。”
各位亲王为什么非要在萧帝死后不久闹着回封地?当真是年底事务繁忙,离不得人吗?
分明是个个心怀鬼胎,想抢在太子登基前,回去早做打算。
不过,这和他又有什么干系?
他可是巴不得萧家的江山易主呢。
眼下自然是越乱越好了。
天知道这话百通决计是不敢去那几位王爷面前说的。
前些日子天宸殿中两位王爷斗殴的血腥场景还历历在目,至今怀王还在拄着拐杖走路。
他不过一个内侍宦官,被哪位亲王打死也是白饶。
“镜哥,”他语带悲痛,“如今大齐内忧外患,咱们做奴才的,当然要为主分忧,这可还是镜哥你之前教过我的。”
他今日穿着靛青锦袍,雪白的衣领,越衬得眉眼清秀。
说话时,面上神情诚挚,更显真心难得。
若非汤镜知这小子锱铢必较、无利不起早的性子,都要被他骗过去了。
“百通,我教你为主子分忧,说的是力所能及,”汤镜端起茶盏,冷声道,“可没说让你不自量力。”
百通脸色发白,觉得汤镜岿然不动的沉着模样很刺眼。
很久以前在掖庭的时候便是如此,他因瘦小低矮饱受白眼,整日惶惶如过街老鼠。
而身材高大、行事老辣的汤镜却在一众小太监中备受推崇,镇日里呼来喝去,风光得很。
“镜哥,”百通好半天才找回神智,“眼下的危急情形,岂是为人臣子的力所能及便足够的!”
他又恢复了激昂语气,好像如此就能驱散记忆里那个跪在地上为同屋浣衣刷鞋的畏缩人影。
从天宸殿出来已是后半夜。
起了风,枝头积雪被吹得簌簌作响。
汤镜远望天边,竟又像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
接到百通着人送来的帖子时,原森正在陪薛练喝闷酒。
晋北传来家信,薛练父亲在追赶一伙马贼途中,中伏失踪,已有半个月消息全无。
家信一向是薛练拆了念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