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家

，在天子脚下竟然还有这样脏乱的街道，这样矮小的民房，比她们在夏阳城郊住的那套还不如。

从前常听人说，京城里高楼林立，繁荣似锦，可大抵这八街九陌的繁华都与小民无关吧！

街头有几个小乳孩围在一起玩泥巴，其中两个小的连鞋袜都没有穿。殷氏过去打听，梁夫人叮嘱几个小厮在马车上等着，又命玉枝提着四样登门礼。棠棠猜测，娘亲应该是早就料到了，所以这般波澜不惊。

殷氏打听到路，领着三人往胡同里走，瞧见一家门口种着一颗枣树，指着道：“应该就是这家了。你们等着，老身先过去敲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见着殷氏先是一怔，总觉得似曾相识，随后往她身后打量一眼，犹豫片刻，试探着问道：“可是…夏阳梁夫人？”

梁夫人赶紧上前道：“卫夫人，咱们多年不见了。”

卫夫人又惊又喜，“夏阳一别，一晃也该有十几个年头了。”打量了棠棠一眼，“这是…你那二小姐？”

棠棠忙请了个安，“卫舅妈好！”

卫夫人道：“我走的时候，你还在你娘亲怀里抱着呢，一晃都这么大了。”又冲着梁夫人，“佩佩没和你一块来？都成婚了吧，成家的人确实不便！”

棠棠听她提及长姐，不由想起家中变故，如今他们兄妹几人四下飘零，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聚。

梁夫人道：“前年便已成婚，婆家的奉政大夫贾家的三公子，上月她跟着婆家去曹洲探亲去了，所以才没一道过来！”

尽管说得平静，卫夫人眼尖，还是察觉到众人的情绪不对，于是赶紧敞开了门，“走，咱们进去说！”

院里只有一明一暗两房，卫夫人将人引至明间，冲里面的老太太道：“娘，夏阳梁家夫人过来探望您老来了。”

又冲稍间喊道：“春僖，快过来给你五姨瞧瞧！”

卫老太原本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听见儿媳喊她，赶忙起身出来，迎了几人坐下。春僖也从稍间里出来，冲着梁夫人请了个安，“当初举家搬迁时，我还年幼不记事，就只能听着娘亲与奶奶遥想当年，最常听的就是她们念叨起您，没想到今日总算能得以相见。”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这位姐妹看着同我年纪相仿，可是娘亲常说起的梁二小姐？”

卫夫人道：“你倒是记性好！我记得二小姐也是庚子年生的，算起来你们两个应是同岁！”

棠棠道：“我是庚子年三月生的。”

卫夫人道：“我倒想起来了，二小姐出生之时正值晌午，原本已经连下了五六日的雨水，偏那日难得地出了太阳，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是以梁老爷才给二小姐取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卫舅妈也知道她名字的来处，只是提起爹爹，棠棠不免又心里泛酸，再看看这明厅里简陋的摆设，勉强撑住脸上的笑意…又听她娘亲道：“难为她爹读了一辈子书，竟这样糊弄着给儿女取了名儿！”

娘亲越是云淡风轻，棠棠就越是心疼，家中变故岂能轻易过去，不过是娘亲不想让人见着自己憔悴不堪的模样罢了。

梁夫人见棠棠若有所思，猜她是又想爹爹了，轻咳了一声，笑道：“棠棠只是碰巧赶上那日放晴，要说有趣，还得是春僖出生那日，卫府园子里的桃花竟一夜之间都开了。我记得那年立春早，天儿也比往常时要暖和，骗得城里的桃花早早地打了骨朵，可没过几日就又刮起来了西北风，给那些花啊朵啊的都吹落一地！”

卫老太太想起那时的光景，也跟着笑了。卫夫人许久未见老太太这般舒心，再想起昔年的风光，心中自是五味杂陈。

梁夫人看着棠棠，“你们两个年纪相当，应也能聊到一块儿去。”

卫夫人本就对梁夫人骤然登门很是诧异，只是方才一直寒暄，还未来得及问询。此时听见她这般说，忙道：“是呢，姑娘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僖儿，你带姐姐去你房里坐坐，省得有我们长辈在，你们倒放不开了。”

棠棠赶忙起身福了一福，就跟着春僖往外去了。

春僖住的是那间暗房，房里布置更是简陋，唯有一个梳妆台及两个书架，只是书架上倒是满满登登塞了好些书。棠棠见了自是心生好感，满心欢喜。她读书不好，从前先生留的功课都是长姐帮她做的。事情败露后，她爹常常扪心自问，梁家书香门第，怎么就生出了她这么个不学无术的闺女来了！

人就是这样，最缺什么便最向往什么，棠棠虽不善读书，却格外喜欢读书之人。从前在府上，她与长姐从未脸红过一次，着实让不少府里的夫人姨娘羡慕过。

若是要在她房里摆上几个书架，她是极不情愿的，可她却喜旁人屋子里满满的书香气，不由深吸一口气。

昨夜刚下了场雨，屋子里有些发霉。春僖以为是给她闻出来了，赶紧打开窗子。

因着明暗两房离得有些近，那边屋子里的话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棠棠都不用细听，就知道娘亲势必要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