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难死
房逃出来后,悄悄藏在孙府内的一座假山当中,天微微亮起,值夜的婢女仆从换班,众人懈怠,她猫着腰偷偷溜出假山。
走出几步,耳边听到青乌的声音,忙慢慢蹲下来,将自己掩在半人高的花丛里。
水榭四处开阔。
青乌语气不善,对孙伯余道:“孙府素来有户部照应,宫中专供还有内侍帮衬,我们公主府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孙伯余一身缁衣,恭恭敬敬道:“哪里的话,青乌娘子只需动动手指头,说几句话,我们孙府定当为公主府效犬马之劳。”
青乌脸色冷冷,“这话听得渗人,嘴上说效犬马之劳,私底下却扣押我府婢子。”
孙伯余道:“青乌娘子怕是误会了,你搜寻孙府上下,哪有什么公主府婢子?”
“孙伯余,你要清楚,吴阿婉虽只是一个婢子,但她好歹也是公主府的脸面,若未能活着回来,你们孙府上下别想好过。”
“老夫也请青乌娘子知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公主与其帮衬百里远的江陵粮商,不如帮衬帮衬老夫,老夫在盛都深耕多年,想必于公主而言,还是有些用处的。”
“多谢孙郎主好意。”青乌铁面无情,道:“此事我一人做不了主,还需回禀公主后再作定夺。”
孙伯余似威胁,道:“人命薄如纸,还请青乌娘子思量。”
这婢子再拖延着思量几日,那婢子也不必留了。
“思量之前,我要见见吴阿婉。”青乌需要确认吴阿婉是活着的。
这时候孙伯余哪里能找出吴阿婉来,硬着头皮道:“青乌娘子,我孙府上下确实没有这个婢子。”
他额头渗汗,一次说没有,第二次若再说没有,眼前这位公主侍婢只怕要怀疑是不是确实没有了。
正说话时,一个老仆走过来,在孙伯余耳边道:“还没找到。”
孙伯余立即送客,躬身作揖,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道:“青乌娘子,还请你回禀公主,老夫有攀结效忠之心,若公主肯赏脸,老夫定有大礼相送。”
青乌无法从他这句情绪稳定的话中揣摩出吴阿婉是死是活,只能撂下狠话:“奉劝孙郎主一句,公主府的人……”
“送客!”孙伯余抬手一扬,宽袖拂风而去。
“告辞。”青乌愤然离府。
吴非辞没有冒头冲她喊救命。
青乌的意思很明白,公主府绝不会让步,孙伯余应该也听出来投靠公主府无望。
此时吴非辞若冒头喊救命,只会激怒孙府杀她而后快。
不如潜藏于牢笼,伺机而动。
青乌走后,孙府的每一个出口都被手持长棍的家丁堵住,吴非辞如游魂般躲在其中,夜里以残羹剩饭果腹。
天未明,夜雨初停,是上朝的时辰。
国公府外,车轿压下,文仲藜自府内出来,走下石阶正要上轿,抬眼见远处雾中走来一人。
来者是吴小娘子的夫君赵七郎。
他很诧异,上前作揖,问清缘由。
“烦请文侍郎将这些书信交给荀刺史。”
赵知临从怀中取出一卷书信,双手递给文仲藜,他肩上薄薄的雾气还未散去,似在府外站了许久。
文仲藜接过,厚厚一沓书信外裹着一层桑黄纸,并未标注此信给谁,问道:“敢问赵七郎君,这是何物?”
赵知临问他:“文侍郎可知安州应山县令周淮。”
文仲藜点头,“周宗雨大义,如何不知。”
“这便是周淮交于赵某之物。”赵知临看向文仲藜,道:“周淮临死托付于赵某,务必将此物上呈至陛下。”
“既呈送至陛下,为何你要交给荀刺史?”
“若文侍郎可呈送至陛下案前,赵某自当感激。”
“这……”
文仲藜被问住了,这样厚厚一卷书信,当然不能直接呈送至皇上面前,皇上日理万机,像这样不明不白的书信,需得由职官主事一一理清,才可上呈。
他再问:“那为何是荀刺史?”
赵知临道:“周淮既是江南道安州应山县令,关于他的事,应交由江南道刺史荀刺史审办。”
“此言有理。”文仲藜点头,双手捧住那一沓书信,道:“今日上朝若得见荀刺史,文某必定转交。”
“赵某谢过。”
“赵七郎君客气。”
文仲藜作揖后,转身入轿,轿子未起,他又掀帘下轿,问赵知临:“为何不由吴小娘子呈至昭平公主手中?”
赵知临摇头,眼睫低低垂下,严严实实护住眸中深处那一抹唯一的珍贵。
文仲藜了然,身为夫君,怎会将娘子卷入这纷乱复杂的朝局中。
深爱之,谨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