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咬,不干净
积德行善。”
没有什么讽刺的语气,只有嫌弃,嫌弃她耳根子软,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她耳根子这么软,日后是要吃亏的。
吴非辞手里不知何时又多了一串喷香的玉兰花串,道:“阿平且宽心,费些钱罢了,于大局无碍的。”她将玉兰花串挂在腰上,招摇过市。
买粮花的是公主府的钱,她当然大方。
“那两船粮食即使运往盛都也用不了,明日还得再买几船好的。”昭平在后头,对周遭的小玩意儿不感兴趣,只道:“回盛都后,你自己与青乌对账去。”
吴非辞没当一回事儿。
昭平再训她:“你这样,日后可……”
“阿平,你说天在何处?”吴非辞打断她,问:“他们在谢天谢地,可正是天地使他们谷物欠收。”
昭平望向她,道:“这世间,不只一处有他们,他们也不会年年遇到像你这样心善的天。”
“我不是他们的天。”吴非辞迎上昭平的双眸,压低声道:“公主殿下,你才是。”顿了顿,眼睫垂下:“所以,他们今日既遇着了,就当是他们运气好,可以吗?”
半晌,昭平无话,许久才点头:“可以。”
两人寻了一家很符合富商身份的酒楼,登上二楼凭栏处,眺远处江景,吃鲜虾包子,喝清甜花茶。
“阿平,付账。”
吃饱喝足,吴非辞大手一挥,摆足了郎主的架势。
昭平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她就没付过钱。
吴非辞比她更不可置信:“哪有郎主付钱的道理?”
昭平指着她腰间钱袋。
吴非辞颠了颠腰间空空的钱袋,道:“青乌那人你还不知道?丁是丁卯是卯的,一毫一厘都不多给的,给的现银只够付买粮的定金,再塞给我几张柜坊的凭贴,需得到她指定的柜坊去才能兑换现银。”
同青乌出门时,从未遇到过这样尴尬的场面,昭平不禁揉揉额角,只觉头疼。
吴非辞朝酒楼四角的方向看了看,站着几个虎视眈眈的彪形大汉,眼神似夺命砍刀。
若不付清,明天这家店的包子馅就是她的肉做的。
她与昭平低声商量:“阿平,你留下来,我去柜坊换现银。”
昭平瞪她:滚。
两人一道下楼时,吴非辞大步往前一迈,凭着一身富商衣裳,无人阻拦地走了出来,而昭平才迈腿就被店家抓住,一顿劈头盖脸的叱骂。
“你个小子想逃?没钱,后头洗碗去!”
酒楼掌柜一把拎起昭平后衣领,又推又搡将她塞到后厨洗碗,若无人来付钱,她就得洗到天昏地暗。
后厨里,摆满了油腻腻脏兮兮的碗筷,四处散发着隔夜潲水的味道,昭平蹲在地上,一边洗一边想吐,皱着眉,暗暗咒骂吴阿婉。
奈何阿平是哑巴,有苦难言。
按着青乌说的位置,四处打听之下,吴非辞到了一处将要闭门谢客的柜坊。
她从内里掏出凭贴,偶然摸到了几块硬硬的东西,好像是缝在了衣角里,翻出来仔细摸了摸,竟是五两碎银。
赵知临替她裁剪胡服时,她明明在一旁悄悄监视了,竟不知他何时缝进去的。
时隔十几日,吴非辞久违地想起了赵知临。
她自请离都,一是为着公主府差事,二是为着离赵知临远一些,省得日日夜夜见着他,总是不自在。
没想到离他这么远,吴非辞还是猝不及防地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有些懊悔,那天没趁着他解玉带的时候抱住他,当时他怀里一看就很舒服。
柜坊的伙计见有来人,高声唱喏,往里头传话,并迎她进去。
听闻来意,柜坊掌柜接过她的凭贴,对着案上明亮的烛灯查验,转了五六个方向,分别核对五六个骑缝章,全程半点废话都没有,查验完毕后,取出两枚金铤并几两碎银给她。
铜银累赘且重,大宗交易之中会用上金铤,比如购置布匹、米粮、货仓、良驹。
第一次见这金灿灿的金铤,吴非辞双手接过,忍不住要用牙咬,试试真假。
“脏,别咬。”
是谁在她耳边说话?
吴非辞环顾四周,柜坊的伙计在客人查验时是噤声不语的。
又低头,还没碰到金铤耳边如魔音一般响起:“不干净。”
这语气,分明就是赵知临。
赵知临时常同她说这句话。
石榴糕掉在地上,她捡起来要吃,他说糕落了灰,脏,与他置气,好不容易咬到他胳膊,他说才砍了柴衣服不干净。
在他眼里,除了那只白瓷小碗,好像什么都是不干净的。
吴非辞放下金铤,让伙计浸水称重验了几回,放心收入钱袋里,去酒楼将阿平换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