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宜从没想过,从被人注目的困窘到解围,竟然只需要一句话。
她在窘促里生出一丝茫然,男生已经转回了脸。
李盛:“啊,你的吗最哥?”
林宜听付泽唯应了声。
“啊?”
“我以为学费都交完了,你还没交呢。”施从玮说,“现金也能交啊,交哪儿?”
男生喳喳嚷嚷,前桌许佳江舒璇的注意力随即也被调转。
四周的焦点更改了对象,林宜在角落里怔住神。
“哪都能交。”
“哈,这么牛逼。”
早读的铃声乍响,付泽唯从桌底抽出一册英语书,也笑:“对。”
林宜见他将书覆盖上了旧黄的信封。
男生被校裤包裹的长腿伸展恣意,闲聊着天,随意地说:“转学来的特权,别羡慕。”
一上午,林宜看着那装着自己学费的信封纹丝不动,就摆在前方的课桌上。
上方压着的书从早读的英语课本,换到数学卷,再到化学题册。
她有些无所适从,还有几分隐没的尴尬。
这种尴尬出现在每一次看向付泽唯时。
只有他知道,那是她迟交的学费。
林宜由衷地涌上感激,为这份并不相熟的善意。付泽唯轻巧几句话,就将她从十二万分的窘迫里拔出来。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方打响,教室很快响起躁动的交谈声。
讲台上,汪崇无可奈何,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扬声说下课。
学生哄闹起身。前方方一明回头招手:“最哥,打球去啊。”
林宜笔尖顿了顿。
“不吃饭就打球?”有人问。
“谁打球还吃饭,别废话,走不走?”
“走走走。最哥,走?”
“嗯。”她听见付泽唯的声音,似乎用脚勾开了一把横在过道的椅子,由远及近,“我球在后面柜子,27号,帮拿下。”
余光下,男生白色的球鞋迈过来。
林宜还在犹豫要不要抬头,该不该叫住他,下一刻,一抹熟悉的黄色出现在了她视线里。
付泽唯顺手将信封搁在林宜桌角,脚步未停。
经过了她。
林宜眨了眨眼,缓慢抬起头。
几个男生在后方嬉笑聊天,方一明从柜里拿出篮球,回头见到付泽唯,说笑勾着他的肩膀往外走。
“最哥,哥哥,今天你一传给我,晚上我去你家给你洗脚。”
有人嘘声。
“滚。”付泽唯仰颈,舒张了背脊,抬抬手,挥开方一明的胳膊,笑说,“热死了。”
林宜看见付泽唯的背影。他说话时偏勾过头,露出半边侧脸,和齿缘带尖的虎牙。
他被围拥着消失在门拐角。
教室的风扇吹起课桌上卷纸翻飞,窗帘也蓬展,窗外隐约传来操场上新生挥汗如雨的军训声。
林宜在风里轻轻按住桌上的信封,忽然也觉得炎热。
.
那天的事只是个意外。
林宜找到午休的时间,去了一趟行政楼。
学费补交要去二中的财务室办,并不麻烦,回来时,教室里仍是有说有笑的热闹。
林宜在喧哗声里坐回座位,默默朝前看了一眼。
付泽唯的四周依旧围着人。
他低头,不知在看什么,一支笔在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间闲散游走,有一搭没一搭。偶尔,金属的笔端会反出一下亮芒。
林宜后知后觉地注意到这个细节。
他写字,似乎是用左手。
“哎付泽唯,”有人过来叫了一声,是徐朋舟,“你盘我过了周末再还你,行吗?”
他问了句什么。
“你的盘,你那游戏盘。让我再多玩几天吧?”徐朋舟挠挠脸。
付泽唯反应会儿:“那个。”
他语气松泛,下巴抬了下回应,又低回颈,并不太在意地笑,“玩啊。玩通关了还我。”
徐朋舟眼神一亮,笑起来,连说可以。
“做题呢?你这么用功……”徐朋舟顺势坐下在前座李算的位子,手臂搭着椅背,与付泽唯说话。许佳偷瞄几眼,戳了戳一旁的江舒璇。
“牛啊。”许佳悄声。
徐朋舟性格古怪,平时除去大多数趴在桌上睡觉的时间,剩下时候则都不见踪影。在班里并不合群。
见到他最活跃的时候,是现在。
“哎,那些游戏你都是从哪下来的?网吧里都没有。”徐朋舟说,“真借我全玩到通关?最哥,那毕业了可能都还不了……”
气氛热闹。
林宜安静的注视那方,最终还是收回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