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5
眼泪一直下雨般掉在地上。
“……妈妈…”他如稚童那样呼喊自己的母亲:
“你怎么忍心抛弃我这么多年……?’
——
爱。
爱如同疯长的水藻或者鱼缸里的摆饰,当时刚面对人类不久的天照宿启终于明白孩子是世界上最纯粹的东西。
每个都是欲丨望诞生的一张影集,每个都是甜蜜但让人痛苦的苹果。
婴儿躺在襁褓里,舌头躺在牙齿间,一切都两两匹配,但羂索对她的感情远超母子,在离别之苦中开始一路朝畸形扭曲的方向行进。
天神非人,不在乎伦理性别也没有好坏意识。
羂索换了一幅和原来长相相似的身体,墨黑直发潺潺若水,白肤柳眉菩萨吊眼。
里梅曾讽刺他好一颗蛇蝎心肠,天照宿启偶尔站在他身后,看他视人时眼珠位移,像只佛影万丈的狐狸。
他们又相处了好几百年,连着天元宿傩一起。
天照宿启不远不近栓狗链那样绑着他,他行事也不再那么毫无底线,只是对人类的恨意半点没少。
后来天元以不死术士化为结节守护日本国土,平安时代宿傩大战咒术师。
天照宿启半点没有干预孩子们的意思,反正打打闹闹弱肉强食都顺其自然。
她总说没有偏心没有偏心,但羂索并不是个多正经的老人,反而更像顽皮的幼孩那样懂得讨人喜欢。
会扯着人袖子撒娇,会抱怨会赌气,做了事后开玩笑那样请赏,底线可以为了她一退再退。
偶尔会凑到跟前寻求表扬或者小奖励,宿傩和里梅都不屑与他为伍,甚至瞧不上这种‘不值钱的样子’。
好吧,她还是有偏心。谁说神的心不是肉长的。
后来两面宿傩寿终正寝,死前看起来特别不爽。
问他他说没活够,也是,哪有人嫌命长。天照宿启一琢磨,刚好赶趟了,说妈妈陪你一起睡,然后倒头就死,比诅咒之王噶得还快。
羂索又疯了,两面宿傩赶紧跟着咽气,生怕没死及时被他的犯病波及降智。
江户时代庆长年间,天照宿启醒了,没有找羂索,而是奇迹〇暖似的养成了一下五条家家主和禅院家家主。
十几二十年,两人先后结婚生子,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同归于尽——这还是她养崽第一次让崽因为意外挂了。
将两人复活后,天照宿启在养普通人类中对生命的理解多了一丝人情。
大概也是因此,后来她才对五条悟多有关照。
明治初期,她的稻草化身被顶着加茂宪伦壳子的羂索用咒灵强丨丨女干,产下咒胎九相图。
她苏醒后羂索痛悔,一度要求她杀了逼迫咒灵玷污母亲的自己。
天照宿启面色苍白不明白这算什么玷污,她生来就包含了交丨酉己这种东西,自然法则多常见的事啊,不懂。
羂索不懂她不懂,在他看来,母亲从未原谅自己。
非血缘上的羁绊仿佛雪糕,因为一颗越界的心而将它囫囵咽下,他这才尝出来这东西是有毒的,会让人上瘾。
被人爱=被人伤害,该等式在羂索这成立得可有可无。
十几岁时看见天照在床榻边缘擦拭湿发,平和微笑,无边的隐秘诱惑——不空羂索刚刚成为观音,马上因为私欲碎裂成块,只余一地粉末。
好一位无所适从的神。
羂索躺在母亲膝上安全地闭上眼,他心目中最戾艳鬼也不过如此。
‘现在你明白了,这捧孕育不伦的雪糕逐渐在身体下融化成毒药。’
恍惚间他回到年幼的时代,把手指放进天照的手心里,握住她的皮肤就像吞下雪糕,贴住脸颊。
古代没有制冷,汗湿的大夜中他未成形的母亲像什么孤魂野鬼指着窗外的雨,非人感源源不断从她身上涌出。
她也才刚面对人类这种生物的情感不久,疑惑而神奇,声音细又缓,慢慢的,像是同时在吞咽什么。
阿羂。她说,睫毛一闪一闪:那是雨。
那是神降。
在这积潦成河的晚上,羂索爱上了人类永远无法触碰的存在。
他盘窝在母亲怀里,十岁左右营养不良的孩子像只猫,妈妈怀里暖暖的,热热的,躲在里边仿佛回到了子宫。
他对天照的执念变作一捆绳缠紧了他自己。
羂索太明白这意味什么,就像千年后现代社会有雪糕糖精杀人,他也从来不能抵抗诱惑。
在天照宿启休眠之前,他一直以为那是幸福罢了。
但母亲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了他。
羂索把自己撕成两半,想杀她,想把她永远捆在自己身边,
恨极则爱,爱她又爱极,爱得要死去了。
伴随时间矩阵般的推移,这种焦虑达到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