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
第一百零二章:自认
平时络绎不绝的顺意酒楼,现今那条街都不敢有人踏足。
无他,兵马指挥司连同锦衣卫上百人围了顺意酒楼好几层,说是捉拿住了一个意图谋反的大官。
冯泉被瓮中捉鳖的堵在二楼包厢内,举止全无半点慌乱。
为首的指挥司指挥雷信达手持剑柄,例行公事拿人道:“冯大人,私下会见属国使臣,还劳请您随我们走一趟。”
冷硬的甲衣下,是被称为西夏附庸小国的使者。
冯泉无心去想那人是不是真的,褐袍的男人稳坐不动,平淡问:“李僖呢?这个他一手做的局怎么不现身?”
“干李大人何事!东窗事发莫要攀扯他人。”
忌惮的看了眼隔壁,雷信达左手一挥,便有手下强制押走单衣便袍的男人。
一行兵士陆陆续续退出酒楼,手拿抹布的店小二小心得够着个头,正要去看推门的那人,被掌柜的揪着耳朵拉回去。
李僖自隔间迈出,踱步走到木制阑干眺望时还能看到被押着走的人的背影
老练如冯泉,在侍从汇报不对时便能看出可能有陷阱,可为了李僖说的握有冯励遗物的那句话,他竟是等到了拿他的士兵来。
且,冯泉正四品与雷信达平级,若是他刚才否认一句便能争得几分可能,可是他没有。
从头到尾冯泉都知道李僖在那里,明知这是个局也要往里跳,只是为着的不是这个多年未认的长子。
李僖使得手段弄出的伪证加上狱中的冯泉一概默认,宫里很快传来对其斩立决的决定。
领旨抄家那日,李僖亲自带人去。
配剑的士兵从指挥司出来排了半条街,各个冷脸肃重,兵器的冷寒直摄得人不敢靠近。
明黄的圣旨宣读时,冯府主仆全部跪在院中,最后一句“钦此”念完,李僖随意的挥了挥手。
赶来士兵顿时有条不紊的蜂拥而去,混乱声喊叫声不断。
整个冯府都陷入嘈乱中,主院后院被持剑士兵翻了个底朝天,宗祠供奉的烛火亦被来往士卒挥灭带倒。
李僖负手走到院中,抬头打量着前院光景,说是冯府长大,其实他没多少机会看过这里。
从前只觉得府上的门槛很高牌匾很威严,如今只要他想,整个冯府都被他踩在脚下,这种滋味,也不是很舒畅。
屠姒被单独押走,失了夫与子的女人格外憔悴,唯独看见了从容掌权的李僖,不知哪来的力道竟带着押人侍卫侧走了两步。
“冯亓,你残害兄弟收押亲父,你不得好死,丧尽天良,冷血至极!迟早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
失了养尊处优的境地,再富贵的夫人都落得街上骂妇模样,全无气度。
李僖淡然瞧她,只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依照记忆找到严若瑚的院子,无人看守打理荒院不见往日精贵,严若瑚身死冯亓入宫,院子没了两位主人,衰败得很快。
对着主屋撩袍跪下,李僖弯身磕了个头,嘴里念道:“母亲。”
“我回来了。”
无波澜的一句话说完,李僖张了张嘴,发现没什么话可说了。
幼年时严若瑚便死了,他对生母的印象着实浅淡,不记得她的模样,不记得她说过的话,连她的忌日都记不得了。
李僖想,那时想不通的事如今便如翻手,轻易便可想通。
譬如他不敢大声说话吵闹严若瑚,又事事将她吩咐的学习任务做好,只为得到她一句赞同满意的笑。
可直到严若瑚身死,他也没看到过。
如今再看,都不重要了。
严若瑚对他的记忆太久远,像上一世的记忆,虽存在脑中但很模糊遥远。
那只是他幼年看重的小事,如今的李僖经历了很多事,早已舍去了先抛弃他的亲情,所谓无拘身轻,便是如此吧。
锦衣卫的诏狱里,一黑衣氅衣男子从容而来,露了腰牌后,值守的百户亲自来迎。
狱卒前后挑着烛灯照亮,陈尧拿着钥匙落后那人半步,躬身介绍道:“李大人,依您吩咐,罪犯冯泉羁押在独间的死囚狱中,百米之内无一活人。”
“陈百户,什么叫本官的吩咐?”
李僖侧眸,语气不重,压迫感十足。
“是是,下官言错,您多恕罪,是冯泉自个犯了大罪,您受陛下之命前来问询,同您有何干系。”
感觉到那道视线一周了,陈尧更加弯着的身子才敢稍直了些。
言失在先,直到那间牢狱前,陈尧才敢开口告辞。
昏暗的监牢内外,两个血脉相关的人沉默对望着,仅有的方窗透来些许微光,冯泉动了动干涸的眼眶,收回看他的视线。
沦落至此,是不怨的。
中年丧子,心死若灰,爱妻日日涕泗,他亦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