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败
是亲身经历战争,却也身有所感。”
跟着他的视线仰面看天,常悦怅惘道:“薛兄,今已是十二月初春,如寒冬一般的战争也会过去,西夏建国百年孙家江山从未有过撼动,鲜卑毕竟是附属部族,吞并只是一时的壮大,你要对我们有信心。”
她总将未来看的有亮光。
薛令归很浅的弯了下唇,经历过苦痛死别的眼眸很少有松快表情。
“你知道吗,我们一起来的八个兄弟只剩了三人。”
一身文人气质的陈进,被他留在马厩看着粮食的四人,皆在入伍几月里相继在此离,他们之间年纪最大的庞大颜,今年不过二十九岁。
薛令归不知接受了多少人的死亡,兄弟的,刚结识的,陌生人的,利刃划破皮肉会喷溅出热腾腾的浓稠的鲜血。
也会像油渍一样笼住噩梦,一闭上眼睡着便会有数不清的梦魇。
“常越,我知道你和常将军的关系,我能求你个事吗?”
盔甲不离身的男子话中隐隐带有哀求,常悦从未见过薛令归如此姿态,他明明没有做任何低微举动,但那些话里都是祈求之意。
为着青鹭山年纪最小的兄弟,一向傲然自信的山寨大当家头一回求人。
“好。”常悦顿都不停的答应下来,近乎不忍道:“好,你说,我一定办到。”
薛令归被她严阵以待的脸色逗得发笑,拉长声音道:“不让你难做为难,你还知道陶洱吧,我想请你说话把他调来后方,他才十七岁,若明日有何不测,我与庞大颜都过意不去。”
常悦想到那个与陶洱作对的男子,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浓重,那时客栈初遇,他们四人围坐在桌上,两人争吵一人说和一人安静,现想来竟恍若隔世遥远。
“不为难,你放心,我明日,等会就去说,保证陶洱上不了明日奉甘一战。”
周身空寂的男子很轻的点了下头,重新看向天,那双瞳孔里满是怀念痛苦。
早知道打仗很难会死很多人,可薛令归从来不知道最难的是走出战争带来的影响。
那些痛苦的记忆中有他的兄弟们,他想,就算那些回忆夹杂的痛苦再盛,他也不会忘记,哪日想念他们了便将记忆翻出来瞧瞧,总归还有个想念的地方。
两方的主力军对抗,从正午杀到黄昏的奉甘一役中,西夏大败,新收的士卒也被派了上去驰援。
薛令归冲在前面,单臂单腿浑身是血的被人抬回来。
与李僖有关的人中,那个刚及冠不久的青年也永远的安眠在了奉甘平原。
乱作一团的平原上,冯励拿着剑抵抗着鲜卑人的攻势,好不容易找个漏洞刺中那人,没有防备身后之人,被长枪从后贯穿胸膛。
疼痛,疑惑,不甘,无奈。
仅剩一口气的冯励撑着身子转身,半垂的双眸望向城墙方向,落地时无声的唤了句:“兄长……”
牺牲的士卒太多,难以一一辨别出来令其亲属前来辨明领走。
在那排尸首前,李僖站了好久。
其余死者大多被相识的兵士带走安葬,冯励身旁只余他一个,躺在破草席上,显得格外凄凉无依。
李僖最后替冯励收敛了尸身。
青年被葬在了英雄谷,历来战死于疆北无人来认的士兵中都被埋在这里。
宽大的峡谷中鼓着数个数不清的小山丘,尸骨压着尸骨盖上沙土,历年来埋骨至此的忠骨多到万计,连空中都好似响起数道悲鸣之声。
早来的尸骨湮在尘土中化作齑粉,这里的人没有性命没有来处,随军保卫家园最后只能全身于这么个露天偏僻之地。
选了一处偏远安静的地方,李僖用工具刨出一处浅坑,又将整理好的冯励挪进去。
青年脸色死白,安详又年轻的躺在那。
李僖填土的时候在想,依照冯家夫妻疼爱冯励的性子,知他身死大概是极为痛苦,说不定还会将此事归结到他身上,给他安个不怀好心残害幼弟的罪名。
最后一铁锹土撂上去,李僖神情不变,无论那二人如何打击报复,他都不惧,左右关系僵恶如此,多一桩仇恨也无甚所谓。
原地立了许久,李僖将腰间竹笛掏出来,蹲下身子用手埋在了翻新湿润的土中。
“这是个好去处,你便在此好生待着吧,等日后他们二人来我会指路的。”
接触冯励以来,李僖一直在疑问,冯泉二人的秉性怎么会养出这般耿直傻气的儿子?
见了他们一家三口的相处才知道,冯励被爱宠长大,冯家夫妇不舍得给其灌输太多不正当的想法,爱意浇灌长大下的孩子像他们期待的那样长得很好。
“既是送人的礼物便没再换回去的道理,后山随手砍下的竹子赶工而成,略显粗糙了些莫要嫌弃。”
“罢了,奉甘一疫已结束,往后若有机会我再来看你。”
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