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寨子
四月初风云多变,天幕黑云沉沉,唯有馁云山头的寨子大喜红绸飘摇风中,甚是晃眼。
主堂内放眼望去,往来的人衣着各异,满面笑容,抱着酒壶菜肴穿梭人群,路过身着新郎喜服的冯三贵时,都要高贺恭喜。
冯三贵学着燕京贵公子做派,佯装谦礼地拱手谢过,脸上的小人得意却遮掩不住。
“三弟。”
远处走来的庞德唤一声,近前后拍过冯三贵的肩,脸色隐有担忧。
“大哥,今日是弟弟大喜日子,怎的如此不高兴?”
冯三贵见他如此模样,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
庞德回过神来,忙道不是,凑近对冯三贵悄声说:“还记得那个假冒宋槐的丫头吗?我们的人绕墙去寻,翻了整座山,除了个被人踩空的捕兽坑竟无一丝踪迹。”
“宋槐不是说过吗?就一个打手,不足挂齿。”
庞德皱起眉头,将心中疑虑告诉他,“虎头寨向来外人进不来出不去,没人带领,那丫头还会躲得不见踪影,我怀疑她知道路,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冯三贵越听越不高兴,不大耐烦地打断他,“大哥,你就是一天担心得太多,疑神疑鬼。”
“今日弟弟娶媳妇,大哥只管享受便是。”
提着酒走来的尤二也过来揽着庞德说好话,见庞德神色疑虑消去,才转口提起另事。
“大哥,我们的人和齐兄手下的人碰面了,那批货已经跟着齐光上山了,现在搁在后堂里呢,齐兄邀你过去。”
“这么快?”庞德有些惊讶,来回也不过半天而已。
“咱办事还能不快?”
尤二露出大牙笑,脸上横疤又显得狰狞几分,话不多说,同三弟道贺后便要推着大哥去后堂。
尤二力气比庞德大得多,庞德无奈挪动步子,被迫往前走,最后还是不太放心地回过头问了一嘴,“那个宋丫头被关在哪呢?有没有闹事?得找人看紧了她。”
冯三贵冲走远的两人摆手示意,毫不在意道:“她能干什么?现在待在西厢乖得很。”
西厢是冯三贵住的屋,谈不上有多舒适精致,但作为三当家,屋内布置比宋槐之前住的客屋要气派点。
今夜,有了之前抢劫而来的红绸喜字装饰,又燃了几只红烛才不显得简陋。
宋槐穿着不太合身的大红喜服,乖静坐在铜镜前,任由冯三贵找来的喜婆子打扮。
喜婆子笑咧了脸,一边妆饰她一边夸赞她貌美,和她们寨子的三当家郎才女貌,万分相配。
宋槐面无表情地扯了一下唇角,敷衍般地对她笑,心里暗啧她人老眼瞎。
以往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庸脂俗粉涂抹在脸,喜冠珠钗杂乱堆彻乌发上,连嫁衣都是松松垮垮,得亏宋槐的容颜昳丽,勉强还能撑住。
喜婆子还在夸花天坠地,宋槐是懒得再回应一声,只想让她赶紧闭嘴。
宋槐张唇,声音柔软可人,带了点少女独有的娇怯,“婶婶,我有点饿了。”
喜婆子被三当家交代过,眼前的美人是燕京来的金枝玉叶,要伺候好这位祖宗,不可怠慢。
一听她说饿了,连忙应声,顺便不忘给三当家说好话,“小姐放心,三当家吩咐过了,给小姐做的点心在膳房准备着呢,老奴这就去拿。”
宋槐略仰头,笑眼望着她,“那便多谢婶婶了。”
少女朱颜红唇,眼波含秋水,摄人心魂,在红烛暖光下更是美的惊人,喜婆子看的一愣,此刻才觉得三当家是捡到大便宜了。
喜婆出去了,关紧了房门,同屋外把守的人交代了一番,宋槐不用想都知道,无非是要把她看严了。
耳畔终于清净下来,宋槐站起身踱步,边扭了扭被喜冠压得酸涩的脖子,边在心里琢磨怎么跑。
宋槐从未自恃高贵瞧不起底下人,但也诀不会和一个污蔑她家的土匪成亲。她决然不会同冯三贵磕一个头,穿这身衣服就足够恶心了。
算算时间,褚似禾如果昨夜能与卫八他们汇合,那现在他们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
如果真没办法,而岑聿也不搭把手的话,那……干脆谁也别想活了吧。
怎么做好呢?
在酒菜里下毒?
还是把整个寨子都烧光?
宋槐散走至门前,就看见屋外的人拿刀横在门上的影子,刀柄撞出沉闷声响,似在无声威胁她。
搞笑。
宋槐直接握紧拳头,大力捶门,“砰砰”两声,屋外人倒吓了一跳,继而警惕说道:“你要干嘛?”
“不干嘛,捶着玩玩不可以?”
屋外人:“……”
宋槐反正闷的无聊,抱着恶心外边人的心思,从角落杂物里拾了根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门,哼着调子自娱自乐,对屋外愈渐烦躁的脚步声耳充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