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跷
裴老爷发了一通脾气,这才逐渐冷静下来。
他阴着脸坐下来,细细想了想之后沉声道:“这件事情你再也不要插手了,之后全力准备乡试就好。”
裴夏面有不甘:“可是再差一点,我就能……”
“就能怎样?”裴老爷厉声喝道,“你到现在还不清醒?不管这件事背后操作的是谁,你此时都已经输了!你这点心计,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你还想怎样?”
裴夏死死咬着牙关,他不敢反驳,可是心中却绝对不承认他输了。
若不是卓家这一对蠢货,他怎么可能落入下风?他的手段还没使出来呢,凭什么说他输了?
裴老爷则是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若不是你先前信誓旦旦地说能将那两人都拖下水,我也不会由着你这般胡闹。如今看来你实在是差得远,安心读你的书吧,东边那便的铺子也先别插手了。”
裴夏一怔,继而着了急:“父亲,先前不是说好了……”
裴老爷直接不客气地打断:“先前是说好待你乡试考过后,便由你接管那两间铺子。可是现如今看你的手段,着实比你大哥和三弟差太远了,还是交给他们,我才能放心。”
裴夏气得几乎吐血,东街那两间铺子,是裴家在朝林府的产业中最值钱的两家,而且其中有一家还是他母亲的陪嫁,理所当然应该归他!大哥虽是裴家长子,可到底是庶子,他生母不过是自己母亲的陪嫁丫鬟,身份何等低微;至于三弟虽是嫡子,可不过是继室所生,怎么能跟他比?
父亲何其偏心,竟然敢将自己母亲的陪嫁给那两个贱种!
裴夏低下头,死死握着双拳,心中恨毒了自己那卑贱的大哥和该死的继母,连带着对裴老爷也多了几分怨恨。
不,他不甘心!
他一定要证明给父亲看,他想收拾的人,就不可能好端端活着!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书院课业繁重,这段时间我就不回来了,请父亲见谅。”
裴老爷随手挥了挥,像赶苍蝇一般,不想再和这个儿子多说一句。
离开书房后又走远了好一截,裴夏才停下来,对着自己的心腹交代:“传信给秦道长,加快计划,务必要让宗荔尽早入觳。将说好的定金送过去一半,告诉他,事情办成后,我再多加一成的银钱。”
深夜。
鹤灵书院中依旧亮着微弱的灯光,宋玺元放下手中的书卷,看着一旁早已睡熟的柯嘉庆,起身将窗子拉开一道缝,想透透气。
然而看向对面窗户纸上的人影,宋玺元犹豫再三,还是出了门。
“志合者不以山海为远,道乖者不以咫尺为近。”
宗湖看向书中这句话,不由得又念了几遍。正想提笔写下感悟,忽然就听到一阵低低的敲门声。
他有些诧异,过去打开门,发现竟是宋玺元。
“宋兄有事?”
宋玺元微笑着,心中却是一叹,自从自己与他言明不应多谈政事之后,宗湖与他之间就疏远了不少。
“刚刚在书中看到句话,心有所感。可惜此时夜深也无人相谈,恰好看到你房中灯还亮着,便冒昧前来。”
宋玺元知道宗湖对什么感兴趣,果然这话说完后,宗湖脸上的神色微微缓和:“那也是巧,我恰好也读到一句话心有所感。请进来吧!”
鹤灵书院中大多都是二三人共住一间,宗湖是特例,独自住着一间房。
宋玺元入内,却是一眼就看到了书桌上的《抱朴子》,当下眉间微微一蹙。
宗湖却是没留意他的神情变化,反倒认真问:“你是看到了哪一句?哪本书里的?”
这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宋玺元眼神自桌上的《抱朴子》划过,心中一动,便趁机道:“巧了,我看的与你是同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过载者沉其舟,欲胜者杀其生’,我觉得十分有理。虽是道家之言,倒与涑水先生‘取之有度,用之有节,则常足’一句,有异曲同工之妙。”
宗湖难掩诧异:“意致也读《抱朴子》吗?”
其实宋玺元只是偶尔翻过几页而已,恰好记得这一句,但是此时要聊下去,便不能解释的太清楚,他只好含含糊糊地点点头。
宗湖来了兴致,拉着他坐下:“我与你有同样的想法,以我所看,儒道法诸家其实有许多共通之处。我此前只将圣人言当作唯一典范,如今看来实在是太过狭隘。”
宋玺元笑着点头,心想这下终于能切入正题:“此言不虚。不过聚川怎的突然开始看起这些书了,倒让我意外。”
聚川是宗湖的字,也是由鹤灵书院的先生所赐。
眼看着宗湖神色微微一变,宋玺元害怕让他警惕,连忙笑道:“若是早知聚川对这些感兴趣,我就将家中几本书与你带来了。我家中有《坐忘论》、《洞灵真经》几本,因是怕夫子责怪,所以都没有带来。”
宗湖的神色放松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