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琬产子
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珠玉带着恐慌的声音:“左姑娘,左姑娘!您快跟我出去一趟!”
珠玉一向稳妥,鲜少有这般慌乱无措的时候。左玉心中一窒,手上便没了准头,那针尖微微一挑,雪白的绣缎上便滴上一圈暗红。她有些茫然地站起身,指尖后知后觉传来些刺痛,她张了张嘴,忽觉得这天上刺拉拉的日头,与手上这染血的绣品,处处都透着不吉。
跟在珠玉身后匆匆上了马车,那一向舒适柔软的靠垫此时突然让她如坐针毡。她几乎不敢抬头去看珠玉的神情,只是低头闷闷地问了一句:“发作多长时间了?”
珠玉下意识回答:“已经快半个时辰了。”
说完之后她才恍然回觉,一脸诧异地看向左玉:“你怎么知道……”
她尚且还没来得及说是什么事,左玉怎么就知道是施琬姑娘生孩子的事?
左玉没有回应她的惊诧,只是声音带着些苦涩:“早了两个月,早产异常凶险……”
珠玉压下心头那点奇怪的感觉,一听左玉这话眼眶又红了:“可不是?我们姑娘请了好几位郎中和稳婆,偏偏顾忌着卓则,为了不被卓家发现她们,连回春堂的郎中和城西的钱稳婆都不敢叫。”
回春堂是朝林府最好的医馆,坐堂的柳郎中医术在十里八乡都是出名的。而城西的钱稳婆则是有着“圣手”的称号,接生了一辈子,次次都能保母子平安。
可是卓家如今在整个朝林府搜寻施琬的下落,想着她总要生孩子,便先派人日日看住了那些知名的医馆和稳婆家,所以鱼芝也不敢冒险。
到了岸边后,左玉才发现鱼芝的画舫已经挪了地方。珠玉划着小船带左玉过去,才发现她的画舫已经停在了河的最深处,周边一艘船都没有。
按理说鱼芝已经是非常小心了,可是进到画舫内之后,才听到鱼芝带着几分哭腔劝道:“施琬姑娘,你实在疼了便叫出来,不要自己硬忍着。”
施琬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有气无力了:“不,不能叫,要是,要是让卓家人,发现了,这孩子就 ,活不成了。”
珠玉想起幼时的经历,此时没忍住便转过身捂着嘴低声呜咽起来。
她一哭倒是惊动了鱼芝,鱼芝转头看到她们,当下眼睛便是一亮:“左玉,你快过来!”
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异常奇怪,有些腥甜,有几分汗臭,还有些脂粉香气,却在此时交织在一起,让人窒息。左玉的脚步愈发沉重,强笑也笑不出来了,走到榻前看着那苍白羸弱的女子,纠结了许久却最终问了一句:“你想吃点什么?”
鱼芝与珠玉都是面面相觑,郎中与稳婆们也是大惊失色:“如今便是要喝糖水,吃鸡蛋,哪里还能吃别的东西?”
左玉却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缓缓蹲下身握住了施琬的手,使劲地扯出笑脸:“你不听他们的,就是要趁着还没生,想吃什么就赶紧吃。你想呀,等生完孩子后,你要喂奶,就什么也吃不得了,一堆人跟你说,这个对孩子不好,那个对孩子不好……”
左玉说不下去了,她看到施琬一双眼睛,温和地看向她,里面盛满了感激与笑意。
鱼芝却是鼻中一酸,这次切切实实地哭出来了。她们都知道,施琬几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在生这个孩子,可是这时候左玉告诉她:你要等着,等着生完孩子,等着给他喂奶,等着看他慢慢长大……
左玉控制不住汹涌的泪意,去他的谋划,去他的宋家,她什么也不想管了,此刻就只想让她眼前这个年轻又不幸的准妈妈,好好活着,活得很长很远。
施琬抓着她的手,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娘,忽的绽出一个笑:“若是,若是她不是,不是儿子,也许对你,就没用了吧。可是,我真想她,她是个小姑娘,像,像你一样,能把自己保护,保护得很好。”
“你别说了,”左玉泪盈于眶,颤着声音嘱咐,“是什么都没有关系,我们一定会和你一起,把她好好地养大。让她比我们都要过得幸福,你是她的娘亲,你要撑住,你还要将来给她做漂亮的衣裳,做好吃的饭菜,陪她长大,陪她知礼……”
或许是左玉的话起了作用,或许是施琬真的想到了未来的美好生活,她忽的爆发出一股力气,便听到守在床尾的稳婆惊喜地声音都变了调:
“头,孩子的头出来了!继续用力,用力啊!”
生产一旦开始,产房里就不能留这么多人了,眼瞅着有了希望,鱼芝她们即使再不放心,也只能留了两位稳婆和珠玉在内,她们与郎中一起守在门外。
几位郎中也是急忙开了方子,嘱咐药童去煎药。一碗碗的苦药送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左玉看得触目惊心。
而听着里面施琬极力压抑的叫声,左玉心口堵得快上不来气。明明是人生最痛的时刻,她却连大声喊痛的权力都没有!
这到底是什么吃人的世道?
屋内屋外是一样的煎熬,足足三个时辰过去,里面终于传出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