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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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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而冷的嗓音清晰地传入静昙的耳中,此言一出,好似冰刃四溅,堂中的温度都无端地凭空冷了许多。

静昙看向他沉冷如冰的脸,浑身一震:“属下明白。”

静昙走后,谢玹临窗而坐,望向容娡所在的居室方向,指尖轻叩桌面,沉静如水的眼眸中缓缓浮现出几分困惑之色。

方才与那两名刺客交手时,他游刃有余,尚可分出心神照看容娡,因而没有错过容娡脸上的焦灼与犹豫。

他看出她想要抛下他逃走。

这本没什么,大难临头时,求生的本能自然会让人先顾及自己的性命。

他边持剑击开刺客的招式,边有些冷淡的想,容娡还是年纪小,思事不周,略有些蠢了。

如今他正与刺客缠斗,她是能趁乱逃出,但响尾蛇教中人向来穷凶极恶。她躲在自己身边还好,虽然危机四伏,但他会顺手照拂她、保住她,绝不会让事情脱出他的掌控,更不会让她失了性命;

他的兵卫不多时会赶来,她只需乖乖地在此躲好,等待兵卫前来,便可平安无虞。

但如若她跑出去,落了单,届时会发生什么,谢玹也无法保证。

总之不会比待在他身边的下场好。

谢玹观她神色,笃定她会走。

但她没有走。

起先他以为她是看清了局势,觉得他身边更为安全,深思熟虑后才会留下。

可她奋不顾身的扑过来,帮他挡下致命的一剑。

这一举动——蓦地将他以往对她动机的猜测击了个粉碎。

谢玹忽地有些看不懂她。

同时他也隐隐察觉到,有什么正在悄然脱离他的掌控。这种无法掌控局势的感觉,自他出生后便几乎未曾碰到——这令他罕见的有些心浮气躁。

《大智度论》中说,“诸罪业中,杀业最重”。

《楞伽经》中也说,为利杀众生,以财网诸肉,二俱是恶业,死堕叫呼狱。

自他命格凶煞之论广泛传开后,父亲恐他被命格所噬,命他严以律己,修身养性。

谢玹谨遵教诲,清静无为。

因而他虽身处高位,但鲜少下令杀人,更从未亲手染血。

他不欲犯杀戒,本没想除去那两名刺客,只用容娡递给他的帷帐将他们捆住。

谁知他们竟挣脱束缚,妄图偷袭。

其实容娡若没有扑过来挡剑,谢玹自己应也能躲过那杀招,只是身上未免要染上点血。

只是如今受伤染血的是容娡——她被无辜地牵扯进来,便有所不同了。

他看得分明,挡剑过后,她虽疼痛不已,满怀关切,但眼中亦隐有悔意,应是疼的后悔了。

谢玹收敛心神,轻轻叹息一声,低垂的眉目间隐有淡淡的悲悯。

容娡不该留下的。

她不该留下,更不该帮他挡下那一剑。

居室中。

医师不知给容娡的伤处上了什么药,她痛的浑身哆嗦几下,阖着的眼眸微动,将眼睁开一道小缝。

察觉到医师在她背后,看不见她脸上的神情,她这才睁开眼来,神情忿忿,满脸懊悔。

她根本没晕。

方才在大雄宝殿中,挡下那一剑之后,她虽疼痛难忍,头脑昏沉,但还不至于疼到要晕过去的程度。只是觉得氛围刚好,便依照话本子中常见的描述,恰如其分地往谢玹怀中倒,假装晕了过去。

再后来,离开大雄宝殿后,许是谢玹的怀抱太舒服,又或许是失血过多,她倒是当真昏睡了。

直到方才医师往她伤口上倒了那种很疼的伤药,她才被翻涌的滔天疼痛唤醒。

容娡越想越后悔。后悔之余,又隐约有些后怕。

她没想帮谢玹挡下那一剑的。

那时她瞥见那刺客挣脱束缚,捡起地上的剑,只是佯作要扑过去挡剑。

她又不傻,虽然觊觎谢玹的权势,但没想真正用命相抵。

谁知道她离谢玹太近,察觉到刺客近身时,又害怕的有些腿软,一时竟来不及躲开,情急之下想要抬腿跑,反而绊了一下,径直往谢玹倒过去。

事已至此,她无力改变,索性顺水推舟的为谢玹挡下了那一剑。

剧痛袭来的那一瞬,容娡当真以为自己的人生到此为止了。

好在察觉出伤处在肩膀,她很快反应过来,便顺势惺惺作态演了一番,没有顾及自己的伤势,假装自己满心皆是谢玹,对他关切到奋不顾身的程度。

容娡咬着唇,自回忆中回过神来,心有余悸。

她感受着肩膀上犹如万蚁啃噬的伤痛,委屈的吸吸鼻子,失血过多的苍白小脸皱成一团。

早知这样痛,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不会选择顺势为他挡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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