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
药香味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挤走。
陆承远第一次嗅到这样的草药味。
他将指尖残余的药粉捻开,置于眼前细看一番,也难从这种松黄色的粉末中看出什么门道来。
陆承远将金疮药装回去,又拿起另一个瓷罐。
小半个巴掌大的瓷罐上贴着“属折”的字条。
陆承远对治疗内伤、解毒的药物略知一二,这种一看就是外治跌打损伤的药,他自然不甚了解。
他将属折膏打开,里边是一种墨色的药膏。
陆承远执起苏澄跃的左手,令她的指尖在药膏上轻点一下。
苏澄跃收手,将沾了药膏的手指置于鼻尖嗅闻。
陆承远看着她鼻翼轻轻翕动。
她方才应该是疼哭了。
虽然生性倔强的苏澄跃不曾发出任何声响,但泛红的鼻尖与洇湿的遮眼帛条都足以证明这个事实。
陆承远想到她这种要强的性格,大概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哭过。
只是她蒙着纯色的帛布,微微垂首在指尖嗅闻的动作,不知为何叫陆承远觉得十分可爱。
他再度撤开自己的视线,望向那夜明珠的光亮照不到的崖底深渊。
陆承远听见苏澄跃道:“呃……属折膏续筋骨、调血脉,你若是有跌打损伤之处,可以敷上它。”
不过苏澄跃先前叫陆承远取出这瓶药膏,定然是自己用的着。
陆承远的目光落在她的右手臂膀上。
骤然出手拉住他们二人那一下,应当是让苏澄跃右臂脱臼了。
苏澄跃在请陆承远取药的时候,显然是考虑到她的右臂有伤。
而现在突然改口,只能是因为苏澄跃意识到自己目不能视,左手又没什么力气,上药一事还是要麻烦陆承远。
手上的伤也就罢了,这肩膀上的伤……对方又是一名男子。
苏澄跃便是再怎么不拘小节,也不会在双目不清的情况下,随意叫陌生男子给自己肩膀上药。
她这样的想法陆承远自然察觉一二,他并未多言,只将属折膏放回苏澄跃的木箱中。
耳边再度响起金石摩擦的声音。
苏澄跃触到“探路”二字。
她忍不住笑道:“你这样言简意赅,得亏我还算得上聪明伶俐,不然都想不清楚你这什么意思。”
陆承远桃花眼微弯,被苏澄跃的话逗乐,心绪也轻快几分。
“带上玲珑扣和夜明珠吧。”苏澄跃道,“虽然这玩意伤了我,但必要时候也能当绳子用,我现在看不清,夜明珠留给我也没什么用。”
她从袖袋中摸索出刚才放进去的玲珑扣,递给对面的人。
陆承远看见本来纯白的丝线上,有一段染上了令人蹙眉的深色。
他接过玲珑扣后又拿着夜明珠起身,垂眸凝视着伴随着声响仰头的苏澄跃。
清光落在她的唇角,这一方天地似乎都被她的笑意点亮了。
陆承远敛眸,将手中的夜明珠向怀中收了几分,像是将同样明艳的笑颜收入怀中。
他轻拍几下苏澄跃的左肩,权当是暂行前的告别。
苏澄跃没问什么“会不会回来”之类的话,她也无意纠葛于此。
倒不是说苏澄跃有多相信对方,只是她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叫对方做出“一定不会抛下你”的保证。
不过她爹一直想要促成与南疆的合作,与南疆那位祭司也有过书信往来,态度一向暧昧。
倘若搬出家里人,说不准能得到人家帮扶自己的承诺。
但苏澄跃觉得既然决心出门闯荡,盈亏祸福应当皆由自己一力承担,牵扯家里就不大合适。
“注意安全。”苏澄跃挥了挥左手。
她听见脚步声渐渐远离。
苏澄跃与他对过几招,也和他单独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动作可以十分轻盈。
而自他们跌落崖底后,这人便时时发出些声响。
这种刻意为之的举动,显然是想让视线模糊的自己清楚他在做什么。
虽然他不会说话,但一举一动都十分可靠。
苏澄跃轻抚着右手上刚刚上完药的伤口。
这瓶金疮药是苏澄跃自个儿寻得材料制成,疗效奇佳,这会儿已经止血,苏澄跃顺着这凹凸不平的伤口摸上去轻轻下滑,除了药粉的触感,只有血液凝固后残存的血痂。
伤口有些发热,叫苏澄跃想起那人冰凉的指尖搭在伤口边时的感觉。
苏澄跃轻摇脑袋,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甩掉,而后抬手解开脑后的布结。
他只虚虚打了个活结,苏澄跃左手一勾便将帛条解散开。
她闭着眼睛,感受着柔软的丝帛从自己鼻梁上滑落。
苏澄跃停顿片刻后才缓缓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