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之人
经此一事,不知为何苏澄跃便在永安侯夫人那里留下个“心慈手软”的印象。
她将王婆子留下,又要另许一名常年跟着自己的婶子给苏澄跃,说是帮忙照应。
但苏澄跃显然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人照顾。
永安侯夫人派自己的人在苏澄跃身边,一开始就有看管她的意思——倘若苏澄跃跑了,她便再难找到自己的嫣儿。
这样的事情,永安侯夫人不会轻信任何人的承诺,思来想去,她还是对苏澄跃道:“你如今是我的女儿,没有陪嫁的体己人不合适。”
她笑着又对苏澄跃道:“到底是王都里的婚俗传统,高门大户都讲究这个,若是不带上仆从,传出去总不好听的。”
苏澄跃迟疑片刻,想起自己来这一趟,虽说玩心偏重,但自己是来替嫂子出嫁、安抚她家里人的,便只能点头应下。
待用过晚食又待了一会儿,永安侯夫人才主动提到让他们回去的话。
苏澄跃松了一口气,抬眼视线范围内却不见陆承远。
她环顾四周,终于在花厅院子的一处偏僻地方找到了他。
苏澄跃向陆承远走近时,陆承远也发现了她的动向,放下手向她走来。
“娘子可是要回了?”陆承远拢着衣袖问道。
“嗯……”苏澄跃应着,目光仍好奇地瞟着陆承远的藏进宽袖中的手。
陆承远轻笑一声,道:“遇见了一只蝴蝶。”
他面向苏澄跃摊开掌心,一只黄色的小蝴蝶扑朔着翅膀,在她面前飞走。
苏澄跃的注意被这只小蝴蝶引走,看着它落到庭院的花丛间。
她收回视线,与一直凝视着自己的陆承远径直撞上,又立刻撇开。
“走啦。”苏澄跃转身说着。
然而她身后的陆承远却收敛笑意,垂眸看着掌心蝴蝶沾上的鳞粉,手掌向下轻挥,将鳞粉连同一些灰色的粉末一同丢弃。
一点小把戏就可以轻易转移她的注意力。
仆从们收拾着礼品细软,苏澄跃上了马车,余光瞥见一名婢女从拐角处往这边走来。
她认出这是陆承远身边的侍女之一。
苏澄跃好奇下多看了几眼,忽然感觉身后有人靠近,猛然转头,差点撞到陆承远怀中。
她略略后移些,对陆承远道:“怎么突然挨过来啊?”
“看娘子在瞧些什么。”陆承远顺着苏澄跃看着的方向远眺而去。
他缓声道:“北坊朱门绣刻户,亦是一番美景。”
苏澄跃胡乱点了点头。
她晓得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她眼中,都不过是门窗栋梁,没什么可纳罕的。
陆承远看着她心不在焉的神情,又道:“该回去了。”
只是临行前,永安侯夫人身边那位老嬷忽然前来,同苏澄跃致歉。
永安侯夫人院子里那些人突然上吐下泻,许是晚食吃坏了肚子,她一时半会找不出可靠的人来照顾苏澄跃,此事便暂且作罢。
苏澄跃差点笑出声来。
她压制住止不住上扬的嘴角,对老嬷道:“太遗憾了,太遗憾了。您替我向呃、娘,道谢,希望她们身体健康、早日康复。”
不用带多余的人回去,苏澄跃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此时永安侯府内,永安侯夫人很是郁闷。
她比较看重的那几人与粗使下人自然不同,平时另在一处用餐,吃喝比旁人都好些。
她们一齐吃坏了肚子也是可能的,永安侯府虽是侯爵世家,但人多了总也有看顾不好的地方,今儿赶巧生出这样的事情。
又因为刚刚发生了王婆子这样的事端,她不敢轻易再将这件事交给不甚熟悉的人。
永安侯夫人叹了口气。
她支着额头思索片刻,喃喃道:“这孩子性子看着也不坏,便信她……不行。”
她又轻轻摇头,收回手直起身子,目光渐渐冷凝下来。
永安侯夫人对外间守着的老嬷道:“陈妈妈,你且来,我吩咐你一件事去。”
马车停在陆宅外,苏澄跃干脆利落的下车,对后边丰厚的礼品没有任何留恋之处。
这些东西苏澄跃没有丝毫要带走的打算,她将永安侯夫人准备的东西视为给陆家的回礼。
回门的时候夫家自然要给娘家带回门礼,而娘家在还礼。
简而言之,这是陆家换来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陆承远稍稍落后些,见苏澄跃没有要转头的意思,便停下脚步。
他身边的婢女立刻上前轻声道:“公子,事情已经办妥了,但咱们出来后没多久,后边就跟上了几名游民,需要属下处理掉吗?”
“呵。”陆承远轻笑一声。
看来永安侯夫人果真提防着她,若是她知晓了这些事情,也不知该作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