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烛影轻晃,矮榻上端坐着的人黑发披散,衬得那张脸越发端方如玉。
矮榻中央那案几上摆着两只硕大朱柑,色红皮润。而一旁已有一只被破开作一瓣瓣的果肉正卧于小碟中。
沈弈放下手中正看着的游记稍闭了会儿眼,而后睁开轻叹了口气。
今日距那只簪子送出已有七日,可至今他还未收到一丝回应。
想着平安几乎日日经过那如月铺子恳求与肖掌柜约上一面,可听他所说,那对夫妇始终没个准确的答复。不是说待到掌柜来了后帮着问问,便是回说抱歉今日掌柜依旧未来呢。
见这二人神色不似作伪,沈弈也觉得这两人看着也是老实的,况且这种事儿也没必要撒谎。毕竟若是真不愿意见,实在没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完全可以直接回绝。
端起手边温茶喝下一口,房内又是一声叹息。
其实这恩也不是非报不可,不过若是连这恩人姓谁名谁……不过现在倒是知道了她姓肖……
沈弈神色微顿,忽地想到一点。
……这人不会姓别的吧。
虽说这县里与她相识的称呼她为肖掌柜,可这山匪若需隐姓埋名,随意编个姓氏不无可能。
这样想着,他随手拿起那碟子里的其中一瓣入了口。
“公子我这盐拿来了……您已经吃下了啊……那,那我放回去?”
听着平安的声音,沈弈神色淡淡,手却去触碰案几上的杯盏,然而才刚碰上,他便想起自己方才已将里头的茶饮尽了。
动作一转,装着温茶的壶跟着便离了桌,等平安关上房门转回身时,沈弈已喝上了温茶。
“不是说要放回去。”
他冷眼瞧着案几上摆着的那碟细盐,随即将手里那茶盏轻轻放下。
平安压根没从自家公子这句在平常不过的话中听出些什么,等他在榻上坐稳,拿过一瓣朱柑在盛满了盐的小碟子中轻轻一蘸,再将其放入口中。
朱柑味儿偏酸,可有些人就是好这一口,等沾了稍许细盐后再品尝,又别是一番滋味儿。先咸后甜,等口中生津时,酸味儿才后知后觉冒出。
享受过这难得的一口,平安才终于想起自己尚未回自家公子的话,于是便先停下了提壶的动作侧过身子看向沈弈。
“对了,突然想起公子你一向不爱吃麻烦的东西,不过这滋味确实不错,就是我还不知公子你喜不喜酸呢。”
听着这话,沈弈扫了他一眼后又重新拿起游记来。
“也就你喜欢,下回别让我瞧见。”
“……那我总不能到沈大哥房里去吃吧,沈大哥最闻不得酸味了。”
“他那不行我这儿便行了?真是越发没有规矩。”
平安眨了下眼,只觉得自家公子这脾气可真是越发难以捉摸。
什么叫越发没有规矩?从前叫他不用守着沈家规矩的是谁?现在他们都离了沈家了就重新讲起规矩了?
这又是什么道理……
他盯了沈弈侧脸许久,除了越发清楚自家公子的美貌之外,最后也没明白公子他为何又突然换了个路数发脾气。
“公子要是怕酸便直说吧,下回我换甜柑买就是,那味儿甜,不用沾盐滋味儿也好得很。”
沈弈合上书看向他,语气依旧淡淡的,可出口的话就不怎么入得了耳了。
“端着你的东西出去。”
平安对与此类似的话早已习惯,且公子既说了这话,那便做不得假。
他乖顺端起桌上两个碟子,将那碟剥出的果肉一鼓作气倒进装了细盐的那碟子里,等将空碟子放回原位,这才空出手把两枚完好的朱柑收入怀中。
等到了门前,平安又回过身看向沈弈开口道:“公子你还是少生些气吧,郎中都说气多肝火盛,不过说不准公子你肝火本来就过盛呢。”
不等身后飞来的书撞上背,他慌忙用身子撞开房门飞奔离去,独留下敞着的那对花雕木门各自摇摆在西北风中。
望着门槛外不住翻飞的书页,沈弈单手捏着案几一角良久才喃喃自语道:“难不成做掌柜能让人生出脾性不成?”
这脾性会不会因为做了掌柜才生出来?若让平安他自个儿来答,约莫他也答不上来。
此时他已重新点起了厨房里头的灯,正想要将剩下的朱柑一口气解决完。
如今这时节想要买个新鲜果子可不容易,不光要花大价钱,关键还没什么人摆出来卖,更别说朱柑这种没多少人爱吃的厚皮酸果子了。
将还未去了皮的朱柑放上砧板,平安边拿起刀子边吐露着心声:“公子这一日日的可真是越发怪了,不就是那肖掌柜不回信吗,有什么好急的,要我是肖掌柜,没让人把你打去半条命就不错了,也不想想那日是谁口出狂言得罪人,肖掌柜又不是我,当谁都惯着你不成?”
手起刀落,砧板上的朱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