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44
何温以眼波湿润,手指捧着陈淮南的下巴,眼角同脸颊一样,红红的,明显的醉意。
可话语中,又带着几分认真。
“我会有人爱的,对吧。”何温以声音沙哑,更像在自言自语。
何温以说的这句话,把陈淮南问住了。
何温以当初出生后,去警察局登记身份信息,何父何母马虎不上心,登记错了。
何温以真正的生日过得早,已经成年了,今日可以放心大胆地一直往嘴里灌酒。
彻底喝醉后,何温以卸下身上的尖刺,说起和平日风格完全不同的话。
认识何温以多年的陈淮南,同样被何温以伪装的表面给骗了,理所应当认为何温以独立强大,可以不需要爱。
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生,怎么会不需要爱。
陈淮南有时候会想,何温以如果是个孤儿,没接受那么多的背叛,会不会过的比现在快乐。
“我会爱你。”陈淮南许诺。
何温以心脏有道小闪电划过,心尖是触电的感觉。
她唇角笑容僵住,接着又不以为然地笑开:“谢谢你。”
何温以笑着说,“愿意配合我一句,骗骗我。”
“如果我说我是认真的呢。”陈淮南急切去捉何温以的手。
何温以错开陈淮南的手,一脸疑惑,“可我们才第二次见面。”
话语至末尾,何温以没忍住,吐出一个酒嗝,浑身的酒味。
陈淮南自嘲勾唇,原来何温以根本就是把他认作陌生人了。
陈淮南两只手的手指勾住,低眸的动作一顿,抬起眼睫看将脑袋靠在他肩膀的何温以,缓慢回神过来一件事。
所以说,何温以是把他认错成了见面第二次的人,然后就亲了他,以此想试试看能不能获得别人一句,配合她欺骗她的爱意话。
天台晚上的风大。
何温以靠在陈淮南肩侧,喝醉后将他错认成别人,却第一次与他从未有过的亲密。
何温以搓搓胳膊,找来边上的毛毯帮陈淮南和自己披上,翘着嘴角,始终笑嘻嘻的,温热的眼泪一滴滴砸在陈淮南手背。
“我已经成年了,我可以谈恋爱了,我还可以带着我的身份证去任何地方。”何温以手掌捂在自己唇前,哈了口气,“今天冬天,我想看场雪。”
陈淮南捕捉到何温以话里的关键词,“你想和谁谈恋爱?你想去什么地方?跟谁一起去?”
“我长得漂亮,成绩好,有大把大把因为新鲜感喜欢我并且对我好的男生。”何温以没触碰过爱,想试试,“我想在二十岁之前,获得很多很多爱。”
“就像你刚才对我做的那样?”陈淮南眸色暗淡,心头压了万语千言。
“对啊,”何温以解释,“真心永远都会是真心,只不过真心会瞬息万变,所以显得真心很假。”
何温以绕口令似说了一堆,语气和声音皆慢下来,“可对我来说,那就是真心。”
别人获得的爱是几层高的豪华城堡。
何温以获得的爱,是路边老旧破败小小的垃圾桶里,发烂发臭别人早就不要了随手一扔的垃圾盒。
何温以早就明白,没有谁是真的爱她。
就算是看起来最对她好的何凡。
在必要的问题和关键时候,也是会毫不犹豫出卖她的那一个人。
陈淮南和何温以肩膀挨靠着肩膀,脑袋靠近何温以,用自身温度帮她取暖,沉默了许久,“你有想过……”
陈淮南抿唇,换了个问法:“你还记得叫陈淮南的一个哥哥吗?”
“记得。”何温以的反应平淡,“对我好过的人不多,我都记得。”
“你会恨他当时不告而别,不管你了吗?”
“不会,我从来没恨过他,一直都是感谢他对我好。”何温以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离开,“我这个人的价值,本身就只能让别人对我好一段时间,不会太久。”
何温以用了自身价值衡量自己获得的爱。
何温以说着说着,有些困了,语速慢下来,声音轻下来:“等上了大学,敦敦他应该也要走了……吧……”
何温以话没说完,身体的气力一松,抱着陈淮南的胳膊,睡着了。
陈淮南忽然想哭,上下牙齿用力咬合着,手指攥紧到泛白。
这一次,他不是因为在何温以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而难过,单纯是因为何温以经历的事情,为她感到难受悲伤。
相比橙子,陈淮南有时候仍是觉得,何温以更像他网上照顾了好几年的温以妹妹。
他十三四岁认识何温以的时候,她只有七/八岁。
何温以自小就是独立懂事的。
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他们甚至不在乎她的存在,她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