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从文渊阁的景象大致便能看出东平朝的国人偏好。

经史子集占据多半屋间，撰修校订的馆臣也多居于其内。收藏杂类书册的屋子则少有人问津。

本朝人风尚读圣贤文字，名士偶尔读偏门杂书或许还能被人夸一句博览五车，但若全心向往此道，多半会被人诟病为不务正业。

周羲宜见状只是略一感慨，并不作他想。

毕竟现在有要事在身，若不赶紧解决便是自身难保。

她于藏书阁内一坐便是几个时辰，随从几次过来替她添茶，灯烛映着眉尖微蹙的面庞，周羲宜偶尔抬头活动酸痛的脖颈，心中情绪不佳。

成千上万的文字好像在耳畔嗡嗡齐鸣。

书册中收录的东西太多太杂，她虽能从中有所受益，但效率实在太低，根本做不到在七天内给顾忱一个好看的答复。

周羲宜想得心烦意乱，意识到顾忱还真是给她出了个难题。

桑月是一众随从里最亲近贵妃的人，可也不敢于她翻阅书籍时上前打搅，欲言又止好几次，见她终于休息了才悄声走近说道：“娘娘，现在很晚了，不如我们先回去罢。”

周羲宜用力摁住眉心，按捺下胸中躁意。

回头瞥一眼自己带来的随从，见到好几个已经困倦难掩，也有几个仍然神思机敏等着自己说话。

她大致把这些个更有定力的随从在心中念过一遍名字，对自己宫里的诸张面孔算是多一层了解。

随后便向桑月点头示意。

今夜暂且至此，先回临华宫歇下，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清夜沉沉，玉窗偶尔飞上几只流萤飞影。

四壁寂静得很，徒余夜半低沉的钟漏声。珠帘被宫女们垂置稳妥，殿门掩上了今日的疲惫思绪。

第二日，辗转初醒。

奇毒、解药。

这几样简直就像阴魂不散的铁索，一睁眼便箍得人脑门疼。

周羲宜叹息一声，认命地换上了外出的衣裳。

她转身面向铜镜，直至调整好情绪，见到铜镜里的自己扬起适宜的嘴角弧度，才唤来随从移轿出宫。

今日时辰还早。

她可以先去太医院走一趟，晚些再去文渊阁。

太医院里有好些个太医是她上次治吴从青时便见过的。

这次由他们引路，周羲宜径直便入了院里贮存药材的库房。

些许药童正对着药方从百子柜里取药。

刚收回来的药材还未处理透彻，被分门别类地置于编篮里。

周羲宜与太医们攀谈几句，得知从正统医术上推测出的解药性状。

根据毒方他们其实已经得出几味对症的辅药，但最关键的那味蒙昧草，众人都对其不甚了解，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周羲宜记得蒙昧草是西边的植物，便问太医院里搜罗过的稀缺草木一观。

西面茂树荫蔚的地带，多半是暑气炎蒸、潮溽多雨。

这种天气里生长的叶片常为宽大状。

植被生长繁衍，不少飞禽走兽以此为食，性状相克的草木，或许会生长在同在一方向。

她试图凭借百草经以及早些年跟四处郎中学来的小技俩，从太医院的这些库存里挑出些相关的草木来。

......

嘴里嘀嘀咕咕的、正练习背草药名的小药童正好在此时路过。

半大少年爱看热闹的心性叫他停下脚步，稀奇地看向不远处那躬身挑拣草叶的女子。

她身着轻简的石青色纨裙，手上动作极其麻利，一套闻看触辨的功夫行云流水。

这难道是新来的师姐？小药童瞅得两眼发直。

众人都说辨草是个经验活，个中道理得慢慢摸索，可这人怎么学得这么快？

师父向来爱夸别人家的弟子聪明伶俐，小药童抖抖肩膀，觉得自己大概率又要挨骂。

“别傻愣着，去帮忙煎药。”

路过的师兄揪住他的衣领说道。

小药童神游被抓，心虚地把身子畏瑟一缩，但是好奇心依旧蠢蠢欲动，忍不住就拉着师兄看那边正和太医们说话的女子。

他挤眉弄眼示意道：这人是谁？

师兄不明所以，跟着瞥了一眼后赶紧把视线收回。还不忘顺带着提醒这鬼精鬼精的师弟，硬生生地把小药童不安分的脑袋掰回来。

他用气音回答道：“那是宫里来的贵人，你再看找打。”

“哦。”小药童顿时识趣。

他虽然对这位宫里的贵人依旧很好奇，但他更相信师兄的拳头会实打实地落到自己身上。于是脚下生风，赶紧去帮忙煎药看火。

他边跑还边有闲心想着，贵人们不是向来嫌库房里草药味道大么，怎今日偏来了个好生不同的。

真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