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
位于汴京城东南隅的鸿胪街望名知意,乃鸿胪寺与他国使臣下榻馆驿所在。托不远处丽景门与汴河的福,此处四通八达各国商人南来北往络绎不绝,久而久之贩夫走卒汇聚于街尾及周边空地,最终形成了京里数得着的热闹集市名曰土市。
近日土市更是行人接踵喧嚣非常。无他,只因宋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将要及笄,宫中早就放出风声要大办,地方小吏也好各国使臣也罢,一时间都齐聚这汴京城贺礼,更别提那消息灵通的商贾们载着满船货物顺汴河而来想趁热闹大赚一笔的不知凡几。
隋遇到这已经是第四天了。
绸衣锦帽,玉环云佩,朗眉星目,风流倜傥。今日他将自己好好打理成富家公子模样,手持一个紫檀雕花木盒,十分耐心地在使臣馆驿外踱步等候。
等候他的杀父仇人。
午晌已过,从远处驶来一架朱漆榆木马车缓缓停住,车辕上跳下两人,马夫模样的汉子上前牵马,另一有随从绕后弓腰打帘。
只见马车里走出来一人,其貌不扬身材矮小,肚子略显肥大,但其眉目间官威颇盛,让人望之不敢轻近。
隋遇长舒口气,掸了掸衣服下摆,缓行两步春风满面朝那矮小官员施施然行了个礼:“大人,小人有一宝,甘愿献上。”
“嗯?”官员停住脚上下打量了隋遇一番,狐疑道:“汝是何人,为何要献宝于我?”
果然没有认出来!隋遇暗喜。
想他前两次与这狗官唐锦照面,一回扮作乞儿,一回乔装娇娘,均变换遮掩了容貌。可惜行刺不成让狗官有了防备,平日出行护卫如云再也接近不得,府上更是家丁重重,本以为再无报仇之机,哪曾想唐锦被派来宋国出使,一应随从皆有定例,况必料想不到他能追来汴京,提防稍减。
为父报仇成败在此一举也。
“我乃汴京富商之子,家父近来有意赴越国开辟商道,可愁没有门路,他听闻此番越使唐大人名门郡望出身,亲朋故旧遍朝,怎奈近来家父有事外出不在城中,便差小人先行拜见。”
唐锦听闻眼睛眯了一眯似在算计,伸出手捋了捋寸长的胡须,冷淡道:“吾乃使臣,有要事在身,汝所言之事去他处请托吧。”
装腔作势!隋遇忍不住心中暗骂,这哪里是拒贿,口中大义凛然实则脚下不动如山。也是,蠹虫未见到宝物哪肯甩袖离去,留个讨价还价的余地罢了。贪好啊,不怕你贪,就怕你不贪,他的宝物正是为此等贪恶量身准备的。
“大人尽忠职守小人感佩万分。”隋遇不动声色一揖到底,“只是前些时日偶然淘来一玉环,明处通透无暇,暗处荧荧生光,令人啧啧称奇,小人见识浅薄,还望大人鉴之。”说着双手将紫檀雕花木盒托至近前。
“哦?”唐锦观那木盒雕工不俗,又被隋遇描述得有了几分兴趣,暗忖若果真如这小儿所言,引他入室详谈未尝不可,想他从坐拥金山银山的都水监令贬至清水衙门干了毫无油水的出使活计,真真没甚意思。
“宝玉生光似有耳闻,未尝得见,如今你便拿出来让我瞧个稀罕吧。”
隋遇心下暗喜颔首称喏,遂将木盒托举更近,右手缓缓推开盒盖,左手同时扣动盒底机关。
“大人请看。”
唐锦微微探身,待要细瞧,只听“嗖”地一声,一柄通身漆黑的短箭自盒内飞出直奔其胸口。
大事可成否?!
隋遇紧张到了极点,不料那短箭箭头堪堪埋入衣物半寸便已停下,唐锦亦是只见惊惧不见痛苦,他不知哪里出了岔子,情急之下眉头紧皱目中聚火,迅速掏出袖内暗藏匕首,大喝一声“拿命来”奋力朝唐锦面门刺去。
“啪!”唐锦身边随从立刻反应过来,来不及取出刀剑,忙出拳侧击,将行刺匕首打落在地。
“杀人啦!”汴京承平日久民众和气安乐,馆驿门口来往行人见此变故俱是惶恐,纷纷大喊奔逃起来。
暗箭无用,刺杀不成,隋遇心如死灰,强忍手臂剧痛,趁随从分神唐锦伤势之机,迅速与人群一起向街尾奔去。他在附近转悠了三天,人员混杂的土市是他早就计划好的逃窜方向。
“有歹徒啊!”
“当街行凶,当街行凶!”
“哎呀是不是好多血呀,快逃!”
“遍地血?有疯子在砍人乎?”
“杀人如麻!速速离去!”
“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凶徒进城劫掠了?”
隋遇不清楚为什么他还没跑多远,耳边此起彼伏叫喊声就越传越离谱起来。虽然确如他所料四下混乱之中他的奔走毫不起眼,但...如今未免也太混乱了!
整个土市如同滚油浇水瞬间炸锅,恐惧的人们边跑边喊,将惊惶四散蔓延。
天呐,托皇帝仁善府尹精干的福,汴京城可十几年没出过当街命案的恶性事件了!
与土市相连的街一共有三条,除开鸿胪街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