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身旁女子很识时务,默声应下,自己转身拐进了隔壁厨房。
小吏谄媚地堆着笑,似不经意瞥了眼袁若卿,看她并没有要走的样子,显然陈文默也没打算避开她,便请了二位在桌前坐定。
他先朝袁若卿问了声好,将茶盏又往她身前推了推,便与陈文默攀谈起来。
“上次栈馆相见,见公子在临字,虽说您善书不择笔,但小的家中有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想着宝剑需得配英雄,今日便拿来献予陈公子您。”
说着从旁边矮凳上拎起一个铜色檀木箱匣,匣子在烛影映衬下反射着细微火光,显然是打了精致的腊,就连这小箱子也肉眼可见的价值不菲。他将箱匣从上翻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以双手奉上。
陈文默饶有兴致地接过,却先递给了袁若卿,“卿卿,你来瞧瞧。”
袁若卿打了个激灵,心想他今日是抽的什么邪风?
旁人或叫她“袁姑娘”,亲近一些的叫她“若卿”,这等称呼还从未有过,且这名听起来……甚是亲昵,颇有闺房之中丈夫称呼妻子的意味……
她愣了一瞬,眼峰扫过陈文默,见他眉眼格外柔和,才想起挨千刀的霍叔曾在王洛川面前言及她与他私定终生之事,不由回过神来,心中忿忿却还是赔了个笑脸接过毛笔仔细看。
她不通文墨,自然对这些风雅之物不甚了解,是以只能假装端详。笔杆触手生凉,像是玉做的,至于其他的,她都看不出哪里值钱,只能将笔又还给陈文默。
陈文默又将那方砚台递给她,让她得以接着装模作样。
“花青翡翠?”陈文默捏着笔杆在烛光下仔细端详。
小吏在一旁搓着手,“公子好眼光,这笔……”
“笔斗牛角所制,这毛,”他用手轻拨了拨,“软硬适中,青黑无杂,竟是难得一遇的纯紫毫,一只千山野兔的毛恐怕也凑不齐这一支笔。”
小吏欣喜不已,心想这下子马屁拍到了正经地方。
砚台纸墨他也接来一一看过,确实都是不可多得的好物,却不是什么无价之宝。
他又将四个物件儿递了回去。
小吏会意,把四样东西在匣中摆放整齐,整个匣子推了过来,陪笑道,“公子乃京中龙凤,不嫌弃这礼物粗陋,就是小人的荣幸了。”
却见陈文默并不收,他食指敲着桌面,显然是在思索什么,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小吏是个精明人,虽谈不上伶牙俐齿,但也不至于冷场,当即接着道,“公子,小的有些话……不知当说不……”
“你叫什么?”陈文默打断他,面上还是和风细雨。
“小的名叫胡齐。”
“在布政司做什么活计?”
他听话听音,知道陈文默问到了点子上,当即殷勤道,“小的就是整理账册的,平日虽看不到机要文件,但,”他朝前凑了凑,以手遮脸,小声道,“或有公子您想要的消息也未可知。”
袁若卿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只觉得他这一遮多此一举。转念一想,或许他并没有避讳她的意思,只是以此举示这消息何其重要。
陈文默勾了勾唇,脸上表情有些微妙。
胡齐并不见怪,贵人嘛,总得端着些,很正常。至于他自己,身为蝼蚁攀附贵人也要有当蝼蚁的觉悟,于是他笑得更殷勤了。
陈文默好整以暇地支起头又做思索状,半晌道,“胡齐,你可是个做粗活的末等官吏?”
小吏一愣,当即道,“公子说的是,小的确实身微名轻,就是……唉,就是个贩夫走卒之辈也能轻易踏我一脚。”
“那你这稀世之宝又是从何处而来?”陈文默目光落在锦匣上。
“这墨笔是几年前老友所赠,我自己觉得太珍贵,一直未舍得用,今日见着您,便觉着这笔可终于找着好归宿了。”他长着张乖嘴蜜舌,说话很讨喜。
陈文默笑了笑,又从匣中拿出那支毛笔瞧了瞧,道,“若我没看错,这毫毛,是出自今年新猎的兔子身上脊骨之处?”
小吏愕然,干笑了一声,一时之间脑子疯转,却怎么也寻不到圆场的说辞。
少倾,只好装模作样咳嗽了声,蔫头耷脑从实招来,“公子好眼力,确实是小的前些天刚淘回来的宝物。打见着您便觉得公子您龙章凤姿,小的对您格外仰慕,总想着能送您些什么以表诚意。可回家搜罗半天,竟然一件体面的物什都没有,就只能去文宝斋斥重金买它回来。此前不好说,就是怕您觉着我这礼物太刻意不收。这几件虽新,谈不上是什么稀世珍宝,但确实值些价钱,还望,还望公子您别见怪。”
他说到最后竟哽咽起来。
袁若卿在一旁看着,只觉得他和记忆中的某人颇为相像。搜肠刮肚半天才想起来,刚要搬进京中时,她爹曾带着她娘和她进过一回宫。那年她爹屡立奇功,皇上因此特许他携家眷来拜见,还赏了他各色珍宝十数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