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
这个时代的主人,生杀予夺凭其意志,鼎铛玉石任其挥霍。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渴望恩典,他是被权力滋养的众生之巅。
原谅我此刻的退缩,如果我是才穿越而来,或许会踌躇满志,想带着先人五千多年智慧的结晶在此地大放异彩。可我不是,我在王恩照耀不到的污浊之地生活苦苦挣扎了九年,明白了何为等级,何为权力。
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我对此几乎是生理性的恐惧。尽管我作为质子来到此地,外人看来也算一方少主。但我知道不是,半年的学习不足以抹杀掉我作为下层人生活九年生活的痕迹。
况且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我只求藏好它,免得落个欺君之罪,身首异处。质子会受到保护,可女子不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了马车,在宫人指定的地点立着。
“恩州候庶子?徵野?”宫人翻看着我手里的牌子,出声询问。
我面上波澜不惊,点头称是。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飘来,我心底暗想:嫡庶有别,不知道这些小少主会不会搞霸凌那套?不过也无所谓,不就是被欺负吗,又不是没受过,况且,我还有防身手段。
心头落定,那道视线也消失。我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些报名的声音,将人名记了个大概。不过毕竟有八百人,距离太远的,我也鞭长莫及。
“冀州候嫡次子?苏全孝?”
“是!”说不清是这道铿锵有力的回答还是这个名字吸引了我,我悄悄侧头看向他。
宫人刚从他面前离开,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回望过来。
被发现了,我尴尬一笑,不再看他。
他很好看,不愧是苏妲己的哥哥。像一朵被温室呵护的花,深邃的五官上写满了单纯干净。
爱里长大的孩子,我想。
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又投射了过来,我对这种打量太敏感了,有些烦闷地低下头不再去管。
看什么看,臭小孩。
不过我只在心里吐槽,也没敢付诸实践回报以恶狠狠的目光,毕竟这些人可是非富即贵,人人有个权势滔天的爹。我这个冒牌货不想触霉头。
苏全孝冷不丁收到一个善意的微笑,有点忐忑又有点激动。在心底暗暗记住了那张清秀的脸,小孩子想交朋友的心跃跃欲试。
我若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绝对会在心里大赞一句没眼光的单纯小孩,谁叫他连尴尬和善意的微笑都分不清。
我们这群小豆丁报数的时间有些漫长,八百人的队伍不知何时才检验完毕。在我思想游离的时刻,终于等到了结束,然后是又一站的行进。
我后面两个小鬼交头接耳被我听到了。
“我们要去见大王了吗?”询问的这人听起来很激动。
激动什么?我快吓死了好吧。
“你想得美!”回答的人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雀跃,顺便让我长舒了一口气。
感谢大王不见之恩,我想。
“啊?那我们去见谁?”
“当然是二王子。”
“二王子是谁?”好小子,问了我想问的。
回答那人凑近他的耳朵,很小声说:“殷寿。”
那人看起来兴致缺缺。哦,殷寿啊。
等等,什么!谁?殷寿,是未来的商纣王殷寿吗?我心头翻涌着惊涛骇浪,不怪我惊讶,我之前只知道我在生活在大商,至于朝歌的王是谁,这不是疲于生计的我该考虑的问题。
不久的将来,我即将见证一个长盛王朝暴虐后的覆灭。
意识到这点后,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真实感,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有些飘飘然。
心情平复以后,我没忍住将复杂的目光投向后面的男孩:竟敢直呼商纣王大名,这个小屁孩,真是不要命。
鄂顺被前面那人看得脚底发凉,还没开口询问缘由,他却收回了目光。
奇怪的人,是不是想家了?想到分别父亲的不舍,他心头又涌起一阵酸涩,感同身受地原谅了这人的举动。
谢谢,不是。那是替你点蜡的意思。
接下来的流程中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我作为小小恩州候庶子,淹没在攒动的人头中。个子太矮,也无缘窥见未来商纣王的威武身姿。
虽然前世对商纣王的印象仅仅停留在影视剧里的荒淫无度,不过亲耳听见他雄浑的嗓音,才发觉事实并非如此,那种浑然天成的威严不是草包能具有的。
他问我们为什么来朝歌。
好问题。除了被迫,我想不出其他回答。
背井离乡,血肉分离对这群贵胄孩童而言算得上是目前经受的最大痛苦了,总不可能真有人想放弃骄奢淫逸的生活来当人质。
不过这次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队伍最前端响起一道惊雷“因为我想成为一个大英雄!”
好的,我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