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阳业,问来音
易辰安在辞别信中说过,安顿下来会报个平安,可一连半月,家中都没有收到北方来的只言片语。
李竹君日日空等,每日往来三官殿上香祈福,到后来干脆刘夫人陪着住在观里,在三官神像前长跪。
渔阳逃回来的流民越来越多,后来甚至都带着血肉模糊的伤口,流民果腹尚不能够,更是没有钱买药治病,只能任由伤口腐烂生蛆,散发阵阵恶臭。
易生绑着襻膊,举着长勺,看着排长队领粥的流民,目瞪口呆。这是她在棺材中醒来,第二次怀疑人生。
“易生,你是不是不舒服?看你脸色不好。”宋之城不知哪里摘了片荷叶,替易生扇风。
不远处宋之星瞧见她六兄忙前忙后只围着易生转,白眼翻到脑后勺差点翻不回来。
嫩叶的青甘气让易生呼吸略顺畅些,道:“多谢,我不要紧。”
宋之城将荷叶替换下她手中木勺:“你到旁边坐一会,我来分粥。”
易生笑不出来,煞白着脸点头致谢,却不好意思独自休息,便在旁侧打个下手,帮忙递个饼饵之类。
流民愈来愈多,有的拄着木棍,小腿肚里白色蛆虫随走随掉,有的半张脸都是浓疮,分辨不出五官。一个身后绑着婴儿的妇女领到饼饵,路过易生身边时,微微躬身,略带哭腔说了声谢谢。
她把头低下时,易生瞥见她背后婴儿,已有些浮肿,面色青白,双目紧闭,一两只苍蝇停在他的眼皮上。随着妇女躬身的动作,孩子毫无生气的脑袋猛地垂到妇女肩上,已不知死了多久。
易生煞白了脸,空气中弥漫的腐臭仿佛在这一刻彻底攻破她的防线,直击肠胃。她不由连连后退,紧闭嘴唇止住呕吐欲。
在她摇摇晃晃瘫软前,一只手抵上她的后腰稳稳撑住,紧接着,鼻下忽闻一阵薄荷、生姜和樟脑复合气味。
易生像是溺水之人终于抓到浮木,深深将这提神清香吸到肺底,脑中才逐渐清明。
“这就吓着了?”
陌生男音带着揶揄从身后响起,惊得易生猛转身,她以为是玄芝在扶着她,没想到却是一个十八九的少年。
少年墨蓝色窄袖劲装,紧裳下袍,袖口革制护腕,腰间掌宽腰封,垂下镶银边蔽膝,衣绝翩然,流星飒沓。
易生晃眼间,一个娇小身形蹦到眼前,不由分说一把推开少年:“手放哪呢!”
宋之星蹦的太快,少年也没瞧清就被推出去,险险扶着木柱才站稳,正要发火,一时间却没在同一高度找到人。
宋之星踮起脚,微微挑起上唇,像是要呲牙般凑到少年面前:“我六兄还在这里呢,你是哪根葱?!”
宋之城忙把他妹妹拉开。
“你六兄又是哪根葱?”少年见是个小女娃,咧嘴轻哼,“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一边玩泥巴去。”
对方态度轻蔑,宋之星忍不住眉毛挑到天灵盖,再加上她六兄一早上都在易生身边车前马后,怒气值攒到现在不发不行。她措手不迭去解腰间嵌宝石的小巧匕首,恶狠狠威胁道:“一会你就知道我的厉害!让你辱我兄长,还调戏我嫂……”
话未说完,她便被宋之城捂了嘴,往远处拖:“天热,小妹有些上火……”
少年只觉好笑,压根没往心里去,他扬手将香囊丢到易生怀中:“这里面装了醒神清利的香料,你若头昏脑涨,就拿着闻闻。”
易生正想致谢,却又听少年讥笑:“你这么个小女娘,放个屁都能给你嘣倒,还敢接触流民,也不怕给你吃了……”说着便伸手去拿饼饵。
易生急忙上前摁住他的手:“你干吗?”
“你又干吗?”少年眉眼浓郁,歪嘴一笑,无辜又无赖。
易生见他理直气壮,怕自己冤枉人家,上下细细打量。
虽不是锦衣华服,但也绝不是会因温饱发愁的人,这才放胆说道:“你看起来也不像渔阳那边的人,干吗跟流民抢吃食?”
少年闻言一笑,他面容干净可爱,星眸皓齿,和煦如春风拂面。明明是英俊潇洒少年郎,可是张口就是恶叉白赖。
“我身上钱花光了,现在肚子饿,吃你一块饼饵怎么了?”
“嗯?”易生觉得自己听错了,虽说人不可貌相,但这样离析分崩的人设她还是头回见。
少年抬手甩开易生:“你不是在做善事吗?怎么?做善事还分对象啊?我都要饿死了,你能见死不救?”
少年抢了块碎饼囫囵塞嘴里,两腮鼓鼓,想被蜜蜂蛰过的小狗。他不给易生掰嘴给抠出来的机会,就咽下去,噎的猛捶胸口,转头埋怨:“做的太干了吧!下回和面放点牛乳不行吗!”
说完毫不客气又抓了几块大的,抬步便走。
易生瞬间气笑,呵呵两声,挥手叫过府里小厮,指着走到街对面角落的少年说:“去给我……”
“把饼抢回来”几个字被硬生生咽下,易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