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下
种吵架冷战缓和,反复拉扯的婚姻关系奇迹般地维持了下来。隐患没有消失,始终蛰伏在暗处,积攒的情绪终于在胡牧言高中时轰轰烈烈地爆发。
她恐惧家庭的破裂,怀念幼时的温情,不止一次祈愿时间回转到她尚能坐在车前杠的时候。母亲的怨气和歇斯底里的哭吼将她心中的秤偏向了父亲。
直到那天母亲月下沿路喊她的名字寻找她,所有的寂静和恐惧中,母亲擎着电筒的光亮坚定地朝她靠拢。她的胸膛像是刮过一阵飓风,心脏不可抑制地摇撼起来。
母亲当初一定是很绝望才会想向她求助,可是她做了一个沉默不语的胆小鬼。那些快乐的日子如同幻梦一般消散了,不会再回来了。她认清这一点后在母亲决定离婚时选择了支持。
离婚后,母亲的情绪就稳定了许多。她平静地工作和独居,学了插花和十字绣等一系列她从前想做却未做成的事。她尝试着修补淡薄的母女关系,能找到的话题往往仅限于婚姻。
胡牧言猜测母亲是对曾经那些口不择言的迁怒后悔的,所以没有过分强硬地制止她离家工作。
然而话题一旦牵扯到胡牧言的恋爱问题,母亲早年被催发的脾气会陡然升高。
“妈妈,我这边的桃子熟了,很好吃,我给您寄几斤吧?”胡牧言抠着手机壳,心中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强烈的尴尬情绪,她思考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大半夜问妈妈要不要水果,太奇怪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种话题应该在下班途中或者在饭后发起,配上新鲜水果图片,哄几句熨帖的话,那种和乐融融的亲子关系就自然流淌出来了。
她的手指勾缠着一侧的耳机线,一圈一圈地绕,一圈一圈地松,羡慕那些与母亲无话不谈的贴心棉袄。
“用不着,你姨买的到了,太多吃不完。”母亲声音困困的,像小时候和她说话一般轻声细语。
胡牧言卡壳,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取消早些日子挑好加入购物车的水果。而且,她的话题被堵回去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好在母亲又继续说了:“你是找到对象和妈妈报告的吗?”
“……”胡牧言一噎,“没有,是工作上的一些事。”
“我正想问你工作呢,怎么抓个猫能把自个手指头弄伤的!憋着不和我说,还是你姨发现告诉我的。”
不知道姨妈偷偷打了多少小报告出去。胡牧言抬起手,她的拇指已经恢复如初,指甲粉中透白,看不出一点受过伤的痕迹。
“我好了。”她干巴巴地说。
“早和你说做这些很辛苦的。”
她沉默一会儿:“妈妈你休息吧。”
“不是说工作吗,怎么又不说了?你说呀,憋着不说让别人猜你的心思,你怎么养成这个性子的?”
对面语气急促起来,胡牧言乖乖把她的担忧说了。她工作时的坚定在母亲面前起不到丝毫作用,毕竟她常常面对的是会伸爪子和呲牙的猫,最多被抓几道血痕,还是言语的斥责让她更难以忍受一些。
母亲声调降回正常大小,她兴致缺缺:“咸吃萝卜淡操心,这些问题交给你们管理层去处理,你养好你的猫就行。”
胡牧言想为她的工作正名,弱弱辩解道:“妈妈,我的工作不全是养猫……”
“行了行了,别想些有的没的。妈妈告诉你,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的事焦虑也没用,安心睡你的觉。不说了。”
一声“照顾好自己”卡在喉咙,胡牧言尴尬地看向显示断线的手机屏幕。
好果断好直接的动作,胡牧言郁闷·。她略有些感慨,她的某一部分其实很像母亲。
她拿枕头蒙住脑袋,停顿一会儿后,又把脑袋伸出来换气。那种惆怅焦虑的情绪随着她吐出的气消散了。
她攥紧拳头,这种简单的动作能给予她莫大的勇气。她小声给自己打气:“没有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解决不了的事焦虑也没用。”
这话比数猫数羊有用,她不知不觉中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