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藤

终于认命了，没做什么反抗。大家觉得这回总算是成了，偏偏，在成亲的前一个月，苏辞逃婚了。

说他逃婚，也不算准确，因为他还留书一封，说去扬州办件事情，还说，若是一切尘埃落定，届时，成婚与否，他都绝无二话。

婚期也只能再度推迟。

后来我猜想，他应该是去扬州找沈小姐了，听说那段时间扬州有沈小姐的踪迹，他终究还是没有放下那段年少时的爱恋。

“苏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啊？”

“他办完事情就会回来的。”姑姑告诉我，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天上的明月。

想想也是，苏辞在沈家小姐那里碰的壁还少吗？最后他还是要回来娶我姑姑的。

苏辞最后果然铩羽而归，但是，他和我姑姑这婚终究是没结成。

因为，他回来的时候，我姑姑已经在出嫁去和亲的路上了。

我常常想，这桩亲事退了，倒是随了他的心愿。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必然是万分欣喜和感到解脱吧吧。

其实，和亲的事情本来也临不到我的姑姑，哪怕她还没过门，但毕竟也是有婚约的人。

当时，阿爷赐了一户官员的女儿公主封号，本来是要那人作为公主嫁去西洲的。

没成想，那姑娘原有心上人了，一时没想开，就投了湖。后来好不容易才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这样一闹，这和亲的事情自然也是不成了。阿爷倒是最后也没有降罪那个姑娘。但也得盘算只还有谁适合去。

这事情一出，金陵自然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平时我听不见，但出府游玩的时候，总能听到。

有一次，我和姑姑茶坊听曲的时候，听到隔壁桌有人小声议论这事。

他们谈到激动处，声量不自觉地大了些。

“这皇家的公主，平时锦衣玉食，身份尊贵，享尽无上殊荣。临了要和亲了，竟然要他人去替。”

旁边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提醒说话的人小声点，毕竟隔墙有耳：“唉，这事可不是我们能议论的。”

“怎么？只管他们做的，我们却说不得？”

“皇家这一脉，公主本就少，就算要和亲，也没什么真公主能和亲啊。年龄都太小了吧。”

“轻尘公主不是还没嫁人？”

“人家已经有婚约了，配的是苏丞相的三公子。”

旁边又有人插话道：“这段姻缘，似乎也是强求的。金陵城谁人不知，苏三公子，喜欢的是前江南第一富商沈家的小姐。但苏家看不上沈家。”

“这事我听过，三年前在金陵城也是坊间知名传闻了，后来沈家没落，沈家远离金陵，再一纸赐婚的圣旨下来，终究是有缘无份啊。”

“投入皇家，就是命好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姻缘，都能强求。”

几个人说的起劲，我心中不快，欲与他们争辩，却被拉住了手腕，勉强姑姑扯出一个笑容，对着对我摇了摇头。

我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作罢。

吃完茶后，姑姑和我去拜访了秦家，秦家的二姑娘就是被赐封公主后想不开投了湖的那位。

秦家小姐的贴身丫鬟知道我和姑姑的身份和来意后，虽然没明说，但我却莫名感到了她眼里的敌意。估计她觉得我们是害的她家小姐的罪魁祸首吧。

秦家小姐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见我们来了，挣扎着怕了起来，上半身靠在床边。

姑姑也不是话多的人，秦家小姐也几乎不说话，她把东西放下后，简单寒暄两句，没多久，就准备告辞。

“你好好照顾自己。”她说完，准备领我出去。

“公主和苏公子何时成婚？”临行前，秦家小姐忽然开口问道。她声音不大，但由于房间里十分安静，因此也听得清清楚楚。

姑姑回头望着她，没有回答。

“以前，我们闺中姐妹总是讨论，苏辞那样的人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会娶谁。”秦家小姐也没看着我姑姑，只是自顾自地说道，“有人说他喜欢琴棋书画样样皆好的女子，也有人猜他喜欢意气风发，睥睨天下的女子，还有人猜，他喜欢倾国倾城，沉鱼落雁的女子。”

姑姑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后来沈家小姐出现了，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喜欢那样的女子，沈小姐对他不屑一顾，让他求而不得。我们还以为，沈小姐终究会被那样炽热明亮的爱意打动，最后会是他的良配。可是……”

秦家小姐忽然笑了，脸色苍白，笑起来却是好看。

“原来，什么琴棋书画之艺，一笑倾城之容，都没有用。公主命好，是我们比不了的。”

我那时候还小，好像明白了秦小姐在说什么，又好像也没太明白秦小姐在说什么。

我只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原来姑姑说的，没有人不喜欢苏哥哥，不是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