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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看清兄长的脸,却只能看见漆黑的雾。身后忽传来徐磊的声音,她开始发抖,阴沉的男人狠狠拽住她,对她拳打脚踢,她挣脱男人,朝兄长处跑去。
和暖的胸膛将她裹住,又很快放开她。
陌生的气息令她愣神。
不是长兄。
侧躺在旁的萧愠娴缓缓掀起刺麻的眼皮,看到一片锦白衣角。
男人抵住徐磊砸来的香几,反手便将人推至墙上。
徐磊踉跄后退,茵褥连带着案桌处的灯盏茶壶滚落一地,他望向裴行祐,眼球忽暴起,指着他:“你……是那奸夫!”
“好,好啊,今日算是齐了,我杀了你们这对奸夫□□!”
徐磊鼻喷酒气,抽出立屏后的悬剑朝两人砍来。裴行祐护在萧愠娴身前,混乱中被利剑砍了几刀,布绢撕裂,汩汩鲜红顷刻散开,他想抢下对方手中剑,却不料徐磊早已疯了神,红着眼乱砍乱挥。
望着满地血水,萧愠娴抑不住尖呼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萧则策破门而入,带大批家丁镇住徐磊,将人击晕拖出去,屋内这才重归安静。
萧愠娴满脸泪痕倚在墙角,杏眼惊恐尚留,莹白方寸的月光将颤瑟蜷缩的女子笼住,好不可怜。
裴行祐拾起她散落的金钗,递给她。
触到女子呆愣的目光,他又唤声:“夫人,夫人?”
萧愠娴反应过来,眼中浸满酸苦,接过钗子,小声道了句谢谢。
男人点了点头,漆黑眸子停驻稍瞬,转身便要离开。
身后女子虚弱的声线陡然拔高:“公子救命之恩,能否,问个姓名。”
男人回头看她,轻淡行了一礼:“裴行祐。”
“举手之劳,夫人不必挂怀。”
说完人便消失在雕花隔门外。
萧愠娴望着欣长背影离去,睫毛颤闪。
家门途遭变故,她为了复仇,不得不嫁给仇人之子。
本以为此生都没可能再见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
还目睹了她最狼狈的模样。
她迟迟垂下头,心间尽是涩涨。
萧则策蹲下,看到妹妹身上累累的伤痕,呼吸逐渐加重。
“都是徐磊打的?”
萧愠娴没有说话。
大大小小的淤青与新旧伤混杂在一处,刺得他眼眸发疼。
萧则策攥住她的双肩,眼尾猩红:“你嫁过去,受了欺辱,为何从未同二兄说?若非今日我成亲,你与他来贺喜发现了此事,你难道要一直瞒着,直到被他活活打死?”
萧愠娴木木望着他,嘲弄笑了笑。
告诉又如何,他们不过丧家之犬,徐家一根指头便能将他们活活捏死,二兄知晓此事,也不过徒增烦恼。
妹妹死水不澜的灰寂目光令萧则策感到害怕,他着急:“你说话啊,愠娴?”
萧愠娴鼻头一酸,抱住萧则策,忽然道:“二兄,我想父王他们了……”
萧则策深吸口气,看向墙角的月色,沉声抚慰道:“阿愠再忍忍,那一天,不会太久。”
如今他已娶得邵氏女,北疆宫中诸事也已部署妥当,就等着徐蹊成自露阵脚,咬线上钩了。
“徐家里头的东西……你拿出来了么?”
萧则策问道。
萧愠娴止住哭泣,点点头,抽噎着从袖中拿出东西。
萧则策接过,眉梢难掩喜悦:“有了此物,成事便能顺遂一半了。”
*
夤夜,翠梧宫。
待淑嫔哄完梦魇惊醒的尚柔入睡,自己早没了倦意,于是捧了本食谱,通明红烛下细细研究。
大宫女司竹摆着扇子驱赶蚊虫,路过凑身道:“娘娘还不睡,明早还要去椒房殿请安呢。”
淑嫔摇摇头,望了眼榻上睡意正浓的小家伙,倦意双目中尽是慈和:“自打有了尚柔,本宫都习惯了,不打紧。”
司竹收拾着桌上的红漆食盒,顿了顿,迟疑问道:“娘娘明日……还去景春园送吃食?”
淑嫔愣住,笑起。
“嗯,怎忽问起了这个。”
司竹不知有些话该不该讲,吞吐道:“只是您去了,皇后又是怕要刁难您。”
她实是不明白,自家主子平日里多豁达玲珑的一人,为何会在此事上犯下糊涂。
明眼人都看得出,景春园那位,怕是不得圣心了,就娘娘巴巴地往上赶。
淑嫔弯唇不语,摇了摇团扇。
地大不过天,臣越不过君,徐氏现下外头看是花团锦簇,可往后……就不好说了。
至于圣心。
除了景春园里头的那位,陛下心里还能装下谁?
她正想着,宫外头忽然传来一阵阵铁甲声,火把燎天,马蹄踏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