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疼娘不爱
乌城的粮食又迟了七日才送来,只到货一半。对方一时说没粮,一时说这时节往年的价钱就只能购买一半,被培忻威逼一番不得不改口称余下的正在筹备随后送到。
虽然逼得对方立字据,但林晟心里清楚,剩下的一半粮食大概是没着落的。对方签字时极不甘愿,每一笔都像是要离家出走。
国公府派了人过来接二公子回家,缪泠知道合该如此,但特别不安:“林晟再等等呢,等庄主那边得空,有他陪着你回去,我放心一些。”
林晟不领情,嗤笑道:“你不放心,那就陪我回去呀!”
他好像浑身长满刺,无论谁靠近都要扎一下。
培忻比较配合,主动说再等几日看余下的粮食能不能送到。国公府来的人少,护卫二公子显然人手不足,只能等着培忻。
林晟叨叨着很不满:“爹娘也不是很在乎我嘛!乌城号称百万大军,只能派这么几个人过来?”
所谓号称,当然要打折听,但那也是不少人数。缪泠懒得解释,以免到时候又被他胡搅蛮缠得生气。
等到第五日,那边有了准信,所有粮食被朝廷征收,再无法供应乌城。因为义军攻占永京仓,京城的百姓快吃不上饭。更糟糕的情况是,朝廷派兵增援时,义军眼看守不住,撤退时一把火将永京仓烧个干净。
义军说到底是一群莽夫和混子抱团,即便其中有几个明事理的,顺势时还能约束大家一些,一旦面临败局那真是集体如疯马乱闯,大罗神仙也拉不住。
这就是缪泠一直不愿意招安各处义军的原因,佩服他们的战斗力,但又清楚他们做事不过脑子,她没本事降服。宁愿帮离云寨拿下朴州并且一分利益不占,也不打算把离云寨收入麾下。
将来若起战事,琼州与朴州攻守同盟就好,平常还是分得清楚一些。离云寨若有什么愚蠢行径,便是跟她没有关系。
缪泠爱惜羽毛,招募的士兵一半时间操练,一半时间上学堂,总要他们知书达理。她做事总还要考虑侯府,顾着太爷爷的名声。
缪泠忍不住惋惜:“梁帝时期建立的义仓,如今被毁三座,被烧一座。”
林晟好奇地问:“如何被毁?”
他这人是一点儿不懂藏拙,无知又不肯埋头苦学,天天张着嘴问为什么、为什么……
培忻小声解释着,林晟听到一半就开始嚷嚷:“被义军占的?被义军占领之后粮食不还在吗?怎么就毁了?合着不在你们官府掌控之中就不行呗!”
缪泠怕他更闹笑话,不得不出声打断:“粮仓是用来储粮的,本身不产粮,义军占领之后坐吃山空,所以才说废了。而且他们不懂得维护粮仓,现在粮仓里不仅没有粮食,甚至也不能马上启用作为储存之用。”
林晟嘴硬:“如何知道他们不懂维护?义军不都是穷苦农人出身,搞粮食比你们在行。”
缪泠冷硬道:“我且问你,六大粮仓深挖于地下,如何使粮食不受潮?你但凡说出三五个主意,我听听!”
场面一度安静得诡异,常辛哈哈大笑着打破尴尬:“反正咱也吃不着永京仓一颗粮,管他呢!”
缪泠气得破口大骂:“鼠目寸光!义军也是这么想,所以烧个干净。可知天下的人口是固定的,粮食储量也是固定的,一把火烧完大家都没得吃,每条街巷的粮食都得涨价。”
她气得眼眶发红,林晟却在一边看好戏:“哦,原来你骂人时是这样的啊!”
培忻发了狠,一把将林晟拖走。
林晟还要辩解:“我就逗逗她。”
培忻认真道:“谬小姐不禁逗,她真的会讨厌将军。”
林晟毫不在意:“难道她现在不讨厌我吗?”
另一边常辛也做和事佬,说:“二公子就是……小男人心理?他跟我们相处还算明事理,就是爱在小姐面前闹腾。”
缪泠低着头,哽咽道:“我知道,就像缪从文总喜欢弄出点儿动静引我注意。就是捉迷藏我去得晚了,立刻主动暴露出来。我知道他心情,可能是……我可能还是怨他吧,占着这副身体每天没心没肺地好快乐!”
常辛无奈笑道:“小姐,本来就是人家自己的身体。怎么总说得像小偷?”
常辛又耽搁两天,少一半粮食那么就得退一半钱不是?钱款自然不在送粮人身上,常辛道:“给你三条路,一,让人送来;二,在琼州筹齐;三,随我去乌城,自己跟国公解释。”
过了两天,一二两条路都毫无进展,三更不行,死路一条。送粮人咬咬牙来找缪泠借钱。
常辛失笑:“让我引见?”
送粮人:“常将军救救小人。”
常辛:“又不给我打工,东家都不管你,我为何要帮你?”
送粮人:“我知道宫里的秘密。”
一阵寒风吹过,枝头积雪簌簌下落,掉到常辛脚面堆起来,几乎埋住长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