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下山

山野间松涛滚滚，灼目的日光从云朵间的罅隙倾泻而下，落在崖边打坐的少女身上。

少女肌肤白皙，一头随意束起的微卷乌发，被风吹出几缕附在面上，衬得她的眉眼显出野性的美感。

她周身气流涌动，磅礴的灵气环绕在她身上钻来钻去。

沉息，吐气，长睫翩跹，野尔青缓缓睁开双眼。

*

三日前，收养野尔青的老头在此处飞升，崖边残留了十分浓厚的灵气。

为了抓住时机蹭上这笔天赐“遗产”，野尔青便在此打坐了三日。

至于为何是打坐而不是修炼，当然是因为她不会啊。

十八年前，在上界神魔大战后荒芜的归墟战场上，浓郁的灵气经千年汇聚，形成了一颗精魄。

这精魄还生出了神智，化为人形，正式成为这世间唯一的野灵精。

因重伤灵气溃散而即将跌入下界的散仙野鹤，算出了自己的机缘，来到归墟战场，将野灵收养，带入了下界，并为其取名为“野尔青”。

野鹤因为伤重，十八年里十七年半都在闭关。

因此野尔青根本没有机会向散仙学习修炼，至今也只是自己悟出了如何靠打坐吸收灵气，化为灵力修为。

就这样，野尔青在野鹤的放养下，磕磕绊绊地把自己拉扯大了。

她虽不是人，却有一个做人的梦想。

野灵生来没有情根，人的情感对于野尔青来说，就像是隔着一层纱，模糊不清。

越是得不到，野尔青越是渴望。

她渴望自己能够像一个真正的人那样，体验说书先生口中的爱恨情仇。

于是野尔青在为数不多能见到野鹤的时候，总会缠着人问野灵如何能生出情根。

奈何野鹤的心就像说书先生说的，像石头一样硬。

他被缠了十几年，才说出生出情根的办法。

那就是飞升，不论是人是妖，飞升后就可以请上神帮其重塑情根。

自此，懵懂的少女又多了一个清晰的目标——飞升。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灵气成精这一奇迹，就已经耗尽了野尔青的所有运气。

她简直就像是衰神附体，干啥都倒霉，就连修炼也是一边吸收一边漏，效率极低。

所以她才会在野鹤飞升时蹲守附近，就为在人飞升后第一时间蹭上一波灵气。

想到这，野尔青再度闭上眼，运转起体内灵力。

这一探，她心都凉了。

很显然，灵气再浓郁也没用，她能吸收的还是那么一点儿。

“嗐。”少女穠艳的眉眼染上愁绪，她望向天边的云海。

何时才能飞升哇？

野尔青想象自己是个人，像模像样地叹气三声后。

收拾好思绪后，她便捡起自己的破烂小包袱，脚步轻快地下了山，冲向向往已久的熙攘人世间。

*

野尔青并没有多少财产，她被野鹤放养，做了十几年的山中野人，破包袱里的几块碎银和一把铜板都是她自己在人间赚来的。

想当年，她八岁。

她鼓足勇气独自下山，便被繁华的青城深深吸引。

青城山下，琉瓦高楼鳞次栉比。

白日街市喧阗，夜晚灯明如昼，野尔青第一次来到如此富有烟火气的人间。

一路走来，她目不暇接，尤其是街边的小摊贩，啥都有卖。

然而野尔青吃了一顿霸王餐后才知道，别人摆出来的东西都是要钱换的。

好在她遇上的摊主是个心善的婆婆，教育她一顿后就放人走了。

野尔青意识到了钱的重要性，于是用她聪明的脑袋瓜观察到了赚钱的法子。

她把身上幻化出来的衣服变得破破烂烂的，再往脸上抹把煤灰，就跟街边的小叫花子一同乞讨去了。

野尔青只要坐在地上，仰起巴掌大的小脸，用水润润的黑眸无辜地看向过路人，便会有不少接了她眼招的被她蛊惑，往她捡来的破碗里扔下几枚铜板，运气好还能遇上大手笔的给她撒碎银。

这样一来，就算野尔青一年只下山几回，扮作叫花子博得的钱财也够她花的。

这会儿野尔青要去的是书摊，没人教她修炼她便自己学。

她熟练地绕过一众小吃摊，找到了清河街街尾角落的小破书摊。

书摊老板就和他的小摊一样长得毫不起眼，野尔青以前每回下山都会来他这儿买连环画本和插画话本，两人便混了个眼熟。

书摊老板曾告诉野尔青，他是一个隐世修士，师从空门道派。

野尔青对此深信不疑，她认为卖书的都是体面的文化人，不会说谎。

她来是为了买下老板的独家修炼秘籍，以前嫌太贵也没钱买。

这次，野尔青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