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都御史府初见魏渊
晨起,应天府就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一如杨槐明记忆中的那般连绵。杨槐明没有撑伞,徒步淋着细雨,来到了如今的左都御史府。
本以为踏入府门时会有千般万般思绪涌上心头,但却并没有什么感触。
这本是她最为熟悉的地方,但十年前母亲的一把火烧尽了整个将军府,眼前的,是赵州请人重建的完全陌生的左都御史府。
“魏公子,您可来了,我们家大人候可您多时了。”
杨槐明驻足,随着小厮的声音望去。来人一身银线滚边竹叶纹绸裳,头发以白玉发冠高高束起,五官棱角分明,眸光冷淡孤清,冷白的腕骨从袖中露出一截,一只修长的手握着油纸伞的竹杆,那面天青色的油纸伞的背后,正是两棵槐树中间的三棵海棠树。
一朵千金,帝城谷雨初晴后。粉拖香透。雅称群芳首。
杨槐明思索,今科进士中,一甲进士早已过而立之年,二甲进士中年少者屈指可数。眼前这位公子虽形态沉稳,但面容却似二十又五,极尽少年之姿,又带着一丝江南的烟雨气息,除了二甲头名进士魏渊,还能是谁呢?
再看小厮待他总比旁人殷勤些,杨槐明便更加肯定了她的看法。
魏渊她是知道的,幼时偶尔会听祖父提及这位天资聪颖的魏家小公子。
但祖父极少允许她见人,他们应当没有见过面。
魏渊的父亲是前任左都御史,后为岳柏求情不成致仕回到了苏州府,前些年又官拜苏州府知州。魏渊的亲阿姊是太子正妃,与太子一见钟情喜结连理,极受太子宠爱。
当今的皇上是出了名的爱妻爱子,连带着儿媳的母家,这位皇上也总是会厚待三分。
便是今科状元,大抵都没有年少成名、家世优渥的魏渊更惹人瞩目。
杨槐明并未上前见礼,而是示意小厮继续引路。
宴席设在前厅,来人并不算多,想是除了一甲,便只邀了二甲头十名的进士。
“各位都是各地的才子,今日能赏光来敝舍,赵某甚感荣幸。”赵州年近不惑,但人看起来却十分精神。
赵州是孟晋丘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与皇家无亲眷关系却依然圣眷浓厚的臣子不多,赵州便是其中之一。
从他可以毫不避讳的邀新科进士赴宴,便可看出他在朝中的分量。
赵州与魏渊等人寒暄完后,又转头看向杨槐明道:“杨公子,你可是今日席间唯一的北方才子,敢问师从何人啊?”
当年南北榜案后,先帝对北方士子多有照顾,还将江南几位颇有名望的大家移居西北。但饶是如此,进士中来自北方的士子依旧仅占少数,金榜排名靠前的北方士子更是寥寥无几。
赵州明面上只是问了杨槐明的师父,但杨槐明心中明白,他其实想进一步探明她的家世出身罢了。
杨槐明起身作揖,俯身道:“回大人,家父是永德年间的秀才,在下幼时随家父识文断字,后有幸师从苏新鸿苏大人习得圣人经典。”
杨槐明未提顾老,一来她当时为了掩人耳目,在西北顾府的身份只是个小书童;二来顾铭白虽然仍保有太傅之位,但这个名字在京城颇为敏感,谁不知道顾铭白与当年的岳老将军是至交呢?三来,顾老当时随偷偷传授于她,但顾老到西北不过两年就已过世,后来她确实师从苏老。
席间人听完她的答话,有些人低头不言,似是对她的出身十分不屑;有些则投来了景仰的目光,似是对这位来自北方的少年十分敬佩。
后来赵州又寒暄了一些,又邀请大家吟词作赋。
杨槐明无意于此,却不得不耗到席散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