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
银河迢迢,蟾宫如镜,像这样的夜晚,早睡就是一种浪费。
堂堂大雪山的首席,世人口中的魔帅,此刻竟穿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蹲在门口,吃着一碗只加了些糟辣椒的素面,可看他那一脸满足的模样,却似尝到了什么人间罕有的美味佳肴。
他如果想要在衣食住行上得到享受,只怕人间的九五之尊也不如他,可对于如今的他而言,一碗素面,一身布衣,一间茅屋就已经够了。
面虽素,但足以饱腹,衣虽旧,但足以蔽体,屋虽破,但足以容身,更何况面是心上人煮的,衣服是心上人做的,而且她就睡在身后的屋子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于他而言,弱水三千,一瓢足矣。他甚至连那柄跟着他一起连挑正道十八座宗门的宝剑都送人了。
他的心已经满足了,所以一切外物,剑也好,名也好,反而都成了累赘。
“老子真是世上最走运的人啊!”谢池一口气把面汤都喝了个干净,打了个饱嗝后,发出了如此的感叹。
有的人活一辈子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所以永远在追逐,永远在试图满足自己根本填不满的胃,但他谢池这么早就吃得饱饱的,这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
吃完了面,喝过了酒,谢池便带着李秋雨出了门。用他的说法是不能因为两个人关系好就为他多费灯里的油。
两人一起躺在山顶的草地上,仰望着头顶澄澈的夜空。他们还在大雪山的时候就喜欢这么做,这也是那个时候他们为数不多的乐趣。
“那个人想必是不会来了。”李秋雨道。
谢池嘴里叼着草,两只手垫着脑袋,翘着二郎腿,调侃道:“真青面修罗来了,假的自然要有多远躲多远了。”
“是你教我的,对恶人,就要比他们更恶。”
“我的确说过这句话,我记得没几天你就把姓叶的小子脸上刮花了,他可哭了好久。”
“那是他自找。”
“说的也是。”
虽然他们在大雪山的那些日子绝对跟美好这两个字不沾边,可事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让两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美好的不是记忆本身,而是他们毕竟可以躺下来,悠闲地回想过去的一切,而当时的很多人,已经永远不能这么做了。
笑声渐渐平息,又过了好半晌,谢池才轻声道:“你嫂子是个很好的女人。”
李秋雨笑了笑:“的确。”
是的,虽然她并不漂亮,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她的脸都只能算是普通,并且她也不温柔,当然,离着那种蛮不讲理的泼辣她又有一大段距离。总而言之,她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但这不妨碍她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擅自定义好的女人应该是什么样的,但对男人而言,尤其是像李秋雨和谢池这样的人来说,一个会在夜里等你回家,会优先关心你的情况,会在夜里亲自为你下一碗面的女人就已经足够好了。
“她是怎么看上你的?”
谢池偏过头,瞪大了眼睛,诘问道:“难道老子光靠这张帅脸还不够迷得她神魂颠倒?”
李秋雨不答,只是笑。
哪怕是见过了他剑出如龙,一人横扫正道十八座宗门的绝世风采,你也很难昧着良心把他的脸和帅字放在一起。那魔帅二字,也是仙门中人认为他未来必定会成为魔门领袖才给的,可不是在夸他长得好看。
“哼!你是没看见天佬岭的那一帮老娘们儿追了老子多......唉,算了,过去风流账就先不提了。总之,有天老子和金庭观的人打了一架。本来嘛,说好的是单挑,但是嘛,你也知道,仙门这些人个个道貌岸然,最是虚伪,小的打不过就来老的,老的打不过就来更老的。”
“当然,老子大概,也许,可能嘴巴是毒了点,反正后面就变成群殴了。”谢池挠了挠头,全然没有一点羞耻心,反而无比骄傲地道,“那咱们能吃这个亏吗?老子先抓了个冲的最狠的,寻思着先杀出去,带着这帮笨蛋在西蜀转上个几圈,然后再一个人摸回去,把金庭观剑池里的剑全偷了。可惜啊,有个老东西太卑鄙了,趁着老子没注意,给老子来了剑狠的。当然,老子也没惯着他,我估摸着他之后几个月如厕应该都有点麻烦了。”
“唉,金庭观的剑气确实名不虚传,你以后遇上了,记得小心点。总之,老子没跑多远就晕过去了,等老子醒过来的时候......”谢池又转过头,笑得无比痴憨,“小秋,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的脸一下子浮现在眼前,李秋雨赶忙偏过头,然后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
“唉,就知道你不信,缘分这种事,没遇上之前谁也不可能信。”谢池换了根草叼在嘴里,又看向了天空,“不过,你和叶小子,还有那个不爱说话的傻大个都不一样,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也会遇见的。到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的,一切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