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冤
后世有书记,大历二十五年,冬月甘二,有民击鼓,鼓曰为冤,遂杖三十,命幸甚,得入朝见,状告皇五子煜承并捕头汲,酗酒闹事,强掳乐伶,私以为乐,帝闻之,大怒。
杜勇是被太监抬进来的,祖训言,凡过梃杖者,需入殿,君臣共审。
永晟帝头戴冕旒,淡淡看着殿上诸臣,尤其扫过后方某处,目光尤为冰冷。
姚政手持笏板,察觉上方垂下的阴冷视线,面皮不由一颤,更将头垂下去。
他虽才干不多,这等事上却是精明。
自己身为京城府尹,如今有人来击登闻鼓告御状,上达天听,下晓臣民,老祖宗是好意,可是今上难免不会以为这是他的失职。
姚政心中暗恨,这人竟是个命大的,还能撑过来。
怎么没叫他死在梃杖中,好歹算是干净!
殿上臣子表情各异,上首帝王将一切映入眼中。
良久,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殿上何人,有何冤屈,还不一一道来?”
杜勇受了刑,好在他年轻时也是一身武艺,平日身子还算健硕,即便如此,也是被打的下|身一片血肉模糊,那太监草草给他洒了些药粉保他一时不死,便将人抬了过来。
他勉力撑起上半身,平了平气,声音裹着粗粝一般:“草民杜勇,今击鼓鸣冤,只为状告京城府尹捕头王汲与雍王殿下在草民经营的乐坊中,酗酒打架,后又将我乐坊乐姬屈媱,并一大夫苏堰强行掳走,至今二人下落不明,草民投告无门,只得请陛下做主啊——”
说罢,撑着便是“嘭嘭”地磕头。
群臣之后的姚政闻言头脑一蒙,原是为着自己手下之罪,又听他说什么“投告无门”,嘴唇气的都有些发紫。
这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什么投告无门?
他上哪告了?
他若是事先告到京城府尹这来,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也得给压下来,如何还能有击鼓鸣冤这样的事?
杜勇刚说罢,便有人出言呵斥:“放肆,尔岂敢欺君?雍王殿下至今尚在禁足,又何来闹事掳人一行?”
站在最前面的廖喈垂首不语,微微用余光撇了说话之人。
哦,是越氏家的大傻子。
廖喈冷笑,也就是永晟帝偏宠越氏女,否则就以越家子弟这样的秉性头脑,便是科考一辈子也坐不上官。
果然,越骐说完后,杜勇涨红了一张脸,复又叩首伏在地上。
“陛下,草民既然来告御状,又挨了梃杖,自然不敢欺君,那王汲与殿下起了争执,将雍王殿下打成重伤,是以才将乐坊的大夫带走,此事有无,陛下只要去查便知啊——”
“啊——还打了架?”
“是啊,这人是谁,竟还敢将雍王打成重伤?”
此话一出,便引得众臣议论纷纷,更有甚者都在好奇这小小捕头是什么来路,敢对沈煜承下此重手。
越家人一听,更是坐不住了,也顾不得沈煜承是否抗旨出府,要求追查凶手。
永晟帝端坐于上首,一直沉默不语。
便有臣子出来说明:“陛下,据臣所知,杜勇所说的捕快王汲,正是城防局指挥使王冕之子。”
王冕无法,只得举着笏板出列。
“回陛下,臣之子确叫王汲,是京兆府尹内的捕头,可此人空口白牙就说臣子与雍王殿下争执闹事,更何况他一个平头百姓,出了事情不是想着上报官府,而是越过官府直接来告御状,臣以为此人实在居心不良,此人之言不可尽信。”
王冕不愧是永晟帝心腹,即刻就能抓住杜勇的错漏,三言两语间便给他盖下定论。
这朝堂之上深信厚黑之论的不在少数,王冕此言也少不得有些道理。
只有姚政偷偷松了口气,也怪他是新官上任,竟不知道手底下的捕头是城防局指挥使的儿子。
如今看来这把火应当是烧不到他身上来了,自有他娘老子着急为他开脱。
王冕这番话下来,若是个心志不坚的,也该被唬住了,好在杜勇并非常人,镇静望向王冕。
“这位大人说我别有居心,那敢问令郎如今可在府上?令郎在外喝酒耍乐不归家,大人难道不担心?”
王冕站位与杜勇平齐,只是杜勇半趴在地上,王冕也只能垂首望着他。
杜勇对着他扯出一抹森寒笑意。
“令郎重伤了雍王殿下,大人不担心您的儿子,反倒在这与我争辩——”
“你!”
王冕嘴唇一哆嗦,恨恨看向杜勇。
他如何不担心!?
旁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是在杜勇开口第一句话便确认真伪了。
从前王汲就曾与这位雍王殿下厮混在一处,他被关了这半年,近些时日是日日都要出门鬼混的。
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