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覃鹤转身用力拍了拍顾宙的肩膀，打断他低迷垂头，掩盖住丧气的模样。

“生命不分什么高低贵贱，我救人出自本心。

论心，不会因为你们是妖的身份而产生动摇。论迹，我救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不愿你们重蹈覆辙。”说到此处，覃鹤神情动容。

“再说了，妖又如何，人又如何，实力是可以提升的。咱们又不励志做什么盖世英雄，能有实力傍身，能安身立命就好。”

做小人物有何不好的……

覃鹤一直了然于心，平日一言不发像是闷葫芦的顾宙，其实心里藏了一堆心事。虽有野心，但总会自卑于身世。

这些他憋在心里话不吐为快，渐渐成了他的心病。加之瘴气霍乱心神，使得他不由脱口询问出自己内心深处的话。

顾宙神色微顿，怔愣又迷茫地抬头听着覃鹤轻声开解，紧张不安地再次追问：“闻哥，当真?”

覃鹤弯唇轻笑，示意他低头看一眼怀里，“你这小子，我说的句句当真。”

顾宙闷声一笑，傻乐着放开差点被唔过气的可怜蛙哥。

回忆起十一年前，她流浪到东芜国边境，在深山老林捕虫练蛊时，偶遇了一只开了三尾的狸猫妖。

他一手抓起一个，把刚刚化形失去母亲的蛙妖兄弟两人扔进笼子里，喜滋滋地盘算计划着卖给妖贩子能有多少钱。

外围布满荆棘的笼中，两人焉头耷脑，瑟瑟发抖，紧紧抱作一团。

小声抑制的啜泣声时不时发出，死命地钻进她耳朵里。

覃鹤散漫地掏了掏耳朵，修长笔直的腿一前一后晃悠在半空中。

狸猫妖算完钱，转身不耐地晃动笼子上的铁链警告，厉声大喝：“闭嘴，哭爹喊娘的晦气东西，信不信老子宰了你们！”

坐在猫妖右前方头顶的枝丫上，目睹一切的覃鹤，利落干脆地翻身落下，一脚重重地踹飞了狸猫妖。

这一脚，踹的狸猫妖飞落到十米开外，直到撞倒了一棵巨树才刹住脚。

覃鹤活动筋骨，扭了扭脚踝，“信不信，我能宰你?”

覃鹤笑意盈盈地看着狸猫妖狼狈起身，抽泣的少年紧紧扒着笼子，不顾荆棘划破伤口和伤痛，焦急地挥手向她呼救。

“求你救救我们，求你救救我们！”

覃鹤眸光扫过他们身上，沁出的血珠蜿蜒而下。露出的胳膊上，有被荆棘划破深浅不一的伤口，也有被鞭条抽打的新疤痕。

狸猫妖握着胸口起身，吐出口中血沫，朝她嘶吼：“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我这人不爱管闲事。”

少年们的急切的呼救渐渐停下，眼眸中求生的亮光一点点死寂般沉下去，但还眼巴巴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行动。

覃鹤素手展示三个指头，“但我可以管你生死。”

伴随指头一根根落下，3、2、1……

冰冷刺骨的话语，是狸猫妖人生在世听到的最后一句。

致命的一脚，蛊毒从狸猫妖胸口蔓延全身筋脉，死前他睁大双眸，一命呜呼。

少年们缩在笼中角落里，战战兢兢地注视她慢慢走近，撩起衣袍潇洒不羁地蹲下身，歪头谛视他们，先笑后道：“你们两只小妖，要不要跟我走还是……”

话音才落，两个少年匍匐着跪趴在地，“愿意，我们愿意和您走。”

个头纤细，雌雄莫辨，其貌不扬的少年一掌轻松劈开铁链，伸出右手一个接一个小心拉出。

她挑眉一笑，轻声提醒：“跟我走，可是会很辛苦的哦?”

二人齐齐摇头，“我们不怕。”

二人便这样在最懵懂无知的时候，一脚踏上了覃鹤这条贼船。

一起流浪六年，直至五年前，和覃鹤一起落脚芦花镇。

*

覃鹤劈开最后一条拦路荆棘，踏入一条高到腰线的劲草，萤虫飞了十米开外远，随之落在黝黑的深草丛中。

走到这里，覃鹤能敏锐嗅到空气中残留的一缕轻浅又熟悉的鲜血味。

两人顺着萤虫落下的方向，谨慎小心地拨开草地向前走。

覃鹤心念一动，高声喊道：“别动！”

可话说的太晚了，黝黑寂静的环境里，只有火把发出细微的燃烧后的炸裂声。

潜伏在暗处的东西一涌而出，拔地而起数条长满倒刺的紫色藤蔓，藤蔓上开满了长满獠牙却瑰丽可怖的深黑色巨花，使人迷心惑神的粉色花粉，随着花瓣獠牙一开一合喷涌而出。

“屏气凝神。”覃鹤大喝一声，回头只看见被藤蔓抓着脚踝倒挂而起顾宙的残影。

藤蔓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地下沉闷地撼动，伴随着悉悉索索的声响，从萤虫所指示的地方蜷缩了回去。

覃鹤执剑紧跟其后，一起跃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