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野新太郎(04)
11
我蹲在家政教室的角落里看着盘子里的不明物体叹气。
刚才班长说厨房忙不过来——我猜是因为全员女装吸引了太多人围观,棒球部那群人甚至为了看女装王牌结伴过来了——喊我来帮忙。
所谓的厨房其实就是这栋楼的家政教室。升上高二之后,我们的家政课就停了,不过一年级的学弟学妹们还有。可能是班长申请得早又可能是三年级没人开咖啡厅,反正最后家政教室的使用权落在了我们班。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高一时就是家政课40分擦边滑翔的生活废人,长这么大全赖老天爷开眼,而班长让我这个厨房杀手帮忙。
我很焦虑,并成功烤出了一盘漆黑如碳、焦味可飘散至十米开外的……曲奇饼。
“别在意,”负责厨房的同学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赤坂你不会做饭大家都知道。”
“那为什么要我过来?”我问。
同学的目光可疑地飘了一下,“啊……都说了不要在意嘛……”
我眨了眨眼睛。
家政教室门口出现了新的人影。王野新太郎抱着托盘,以他招牌式波澜不惊的表情探头,语气平静,“三份切角慕斯,一份黄油曲奇,两杯卡布奇诺,两杯奶茶,还没有好吗?”
“啊就快了就快了,”同学闻言从我身边“嗖”地窜了过去,“王野,赤坂的饼干在那里,你帮忙处理一下!”
王野新太郎“哦”了一声,他走到我面前。看得出我同桌已经从被迫女装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王牌投手,如果他不是这个性格,说不定还要冷笑一声,对出了这个馊主意的保健委员来一句“就这?”。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少年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盘不明物体。
然后他又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盘不明物体。
一片令人尴尬的沉默里,我听见他的声音染上了些许疑惑的色彩,“这是什么?”
“……曲奇。”我说。
“为什么是黑色的?”
我很想说是我烤坏了,但不知为何,我有一种微妙的、不想在王野新太郎面前掉链子的心情。于是我视死如归地闭了闭眼睛,在心里祈祷对方并没有太多的厨房常识。
“因为,”我花了接近半分钟才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可可粉放多了。”
嗯,可可粉是黑色的,所以加了可可粉的曲奇也是黑色的,非常合理。
王野新太郎又看了看那盘不明物体,“有客人点巧克力曲奇吗?”
“没有人点,只是烤出来练手的。”
紧接着,在我惊恐的注视下,我的同桌伸出右手拿起一块曲奇,“说让我处理,是让我吃吗?”不待我反应,少年就将那块大概是可以杀人的黑暗料理塞进嘴里。
我瞳孔地震。
三秒钟后,家政教室传来了杀猪般的哀嚎。
“来人搭把手啊——王野被黑暗料理击沉了——”
12
由于误食杀人曲奇,王野新太郎被迫停止了学园祭的活动,并且还被闻讯赶来的棒球部教练三令五申禁止吃奇怪的食物。
作为杀人曲奇的制造者,我坐在保健室的病床旁边垂着脑袋跟王野新太郎一起挨骂。
“赤坂的饼干不是奇怪的食物,”我同桌据理力争,“是我的肠胃太弱了。”
教练沉默了一瞬间。
怎么说呢,连我自己都觉得王野新太郎大概是被黑暗料理破坏了大脑神经,正常人都不会觉得那盘曲奇没有问题。
因为还有别的事情,棒球部那位某种意义上也十分有面瘫之风的教练摇摇头走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见他嘀咕了一句“没救了等死吧”。
我和王野新太郎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面面相觑。
即使被黑暗料理击沉,他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又不自觉想起困扰自己多年的事情:我画不出王野新太郎,怎么都画不出来。
可能是他的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又可能是我对他的了解贫瘠得可怜,总之就是画不出来,无论哪种绘画技法都画不出来。
我们沉默地对视着。
少年的五官生得比较柔和,因此即使是面无表情也不会让人感到害怕。他大概是常年打棒球,身上带着一股运动系才会有的健康活泼的气息。可王野新太郎又不是那种广义上的热血运动系,毕竟他总是没什么表情,情绪很少外露,以至于我无法在脑子里系统地形成“王野新太郎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的概念。
原来如此。
我无法画出王野新太郎,并不是因为我的绘画技巧拙劣,也不是因为我的状态下滑,而是我根本不了解他。
我不了解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王野新太郎”到底是什么形象,也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样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