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来第三十天
如此盛日,青云书院自然也放了假,柴桑的大户早在沙河畔的客栈订了临水的包厢。
道旁摊贩林立,卖香包的、长命缕的、绣帕的、团扇的、卖纸伞的……应有尽有,看热闹的,讨价还价的,人头攒动,堵得马车过不去。
美娘并顾诗年等人便下了马车,步行。
几位官家小姐兴起不戴幂篱,青云书院的姑娘纷纷效仿,其余闺阁小姐戴也不是,不戴也不是,不戴吧,祖宗规矩,女子的容颜不可轻易示人,戴吧,难道你比顾诗年秦方好几个的身世还好?
几人随走随逛,六姑娘憋了一肚子气,四太太让她多跟美娘一起结交顾诗年同秦方好,可人家根本就不理睬她!她又不是个奴才,没得来这里捧别人的臭脚!
前方几人亲亲热热,五姑娘仗着嘴甜讨喜也能搭上不少话。
六姑娘嘟囔:“算个什么东西!”
正不耐烦,却见不远处围了好些看客,跟着看了半天热闹才知道原来是个被休的妇人支了个摊子卖乌梅汤,恰好前夫鲁大官人呼朋唤友路过,见被休的妻子竟抛头露面操持营生,自己又被几个朋友调笑,便发了怒,过来斥责了几句,让她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谁知那妇人往常柔顺,指东不敢打西,这回却硬起了腰杆不咸不淡顶了几句,气得鲁大官人两条忿气从脚底直冲脑门,心头那把无名业火腾腾得按捺不住,伸手便准备给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一个耳刮子,不曾想,那妇人眼疾手快捉了鲁大官人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将那鲁大官人掀翻在地,唬得周围的看客咂舌不已。
“郑秀娘,你反了天了!”鲁大官人在众人面前丢了仇,哼将爬起来,十足狼狈。
“好叫大官人知道,你我早已无甚干系,今日你先找麻烦,小女子不得已才自护,便是到了县令老爷那儿也有我说理的份儿!”
六姑娘瞠目结舌,不解,“这妇人好生凶悍泼辣,竟敢殴打丈夫,便是被休了,也该找个地儿好好躲躲,免得丢人现眼,如此无妇德妇言妇容,合该被休!”
偏这话被五姑娘听到了,道:“六妹妹,你没来念书,也不怪你无知了,先不论这妇人已被休弃,同这鲁官人没有干系,做什么是她的自由,便是未脱离夫妻关系,也不兴动手打人,男女是平等的!更何况,她是被休了,又不是杀人了,为什么要躲起来?什么妇德妇言妇容,那已经是老一套了,我呸!”
“五姑娘说得对,为了护住自己,凶悍也好,泼辣也罢,在这时候并不是缺点。”秦方好补了一句。
六姑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四太太让她去青云书院跟着念书,哪知道却被筛掉了。
鲁大官人喊了人就要去捉郑秀娘,没想到跑出来十来个手提棍棒的护卫,一溜儿穿着青色的劲衣,这是青云书院的服饰。
先前只注意到郑秀娘了,一眼过去,才发现这一片儿的十来个摊子主人皆穿了青云书院的院服,护卫着青,学子着白。
原来逢着端午,书院放了假,姑娘们学了大半月,小有所成,便约着来沙河边上支摊子,也好挣几个零花,唐阮办事妥帖,当下便喊了一队护卫跟随。
学厨艺的鼓捣了些小吃,今日人来人往,又是节气上,稍微涨几个钱也可以。
旁边江南也带着一些姑娘在卖绣帕,香包,团扇,姑娘们原本对女工就有底子,经江南的指点,越发精进。
而赵韵和同窗则是免费替路人诊脉,权当练手。
学子们见美娘等人到来,皆纷纷热情打招呼,七嘴八舌讲起自个儿的收获,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美娘见她们如此,也十分开怀。
“秀娘,你做得很好。”美娘来到郑秀娘面前,笑道。
郑秀娘没想到书院这么多人,美娘竟识得她,不免感动,半月前,她何曾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她能自立,还能将前夫揍一顿。
她原本和鲁官人也是恩爱夫妻,只是她久不得孕,婆母不喜,不得已给鲁官人纳了几房妾室,以示贤良。起初还好,虽心头酸涩,到底鲁官人仍看重她,只偶尔在妾室处过夜,她想留住夫君,必得生个子嗣,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什么药都吃遍了,终于有了音信。
然而她这一胎却怀相不好,吃点东西便吐,开头鲁官人心疼她,哪知道有一回他当着鲁官人的面吐了一回,那味道刺鼻,鲁官人当即便嫌恶地跑了,一连多日歇在小妾处。
她想着她在孕期,无法伺候,也就体谅了,哪里知道当她因进补越发丰腴,小腿浮肿,光洁的肚皮上起了恐怖的纹路,鲁官人跟见了鬼一样。
偏这时节,又得了个青春貌美的女子,两相比较,只拿郑秀娘当夜叉,更不肯往正房来。
郑秀娘委屈,她也是为了给他鲁家诞下孩儿才遭了这多罪,其间酸楚,不可道尽。
待生产之时,鲁官人也被那小妾勾住半天才来,彼时郑秀娘已经痛得神色恍惚,听得产婆问鲁官人保大还是保小,鲁官人想也不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