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无完人,谁能无过
夜色茫茫,孤月高悬,回廊下花灯如海,谢鸳携织春穿过长廊,谢润嘉立在石阶下看着她,眉眼温润柔和,笑容温文尔雅,“九妹。”
谢鸳忽然顿住脚步,沉默地站在游廊上,许久后她才轻拍了下织春的手,独自上前,“太子哥哥。”
谢润嘉温柔地注视着她,“腿上的伤好全了吗?”
他从袖中取出翠绿玉瓶递去,“孤知道你爱美,昨夜孤才从长河县赶回来,这是特意寻名医为你找的膏药,涂上半月便能祛除腿上疤痕。”
风声微微,灯火摇曳,老虎状的灯影朦胧地印在谢鸳额头上,她垂着眼眸,并没有伸出手去。
“太子哥哥,林魏死前曾告诉我,关外的冤假错案,是你在背后为他们撑腰。”
她倏而抬头,烛火映出一双安静漆黑的眼。
“是吗?”谢鸳的声音很轻。
灯影长长,人影斜斜,谢润嘉的唇角挂着温和笑意,“人无完人,谁能无过,九妹,此时天下安乐,你已经杀了林魏,就不要再生祸端,无事生非只会乱了这盛世。”
谢鸳眼睫微颤,她紧紧盯着谢润嘉,太子一袭长衫,眉目如玉,周身温雅的气质仿佛还是那个不顾生死去救她的仁义少年。
“你所谓的盛世不过是眼皮下被林家伪造的方寸之地,你可知关外有多少平民尸骨未寒,有多少人家妻离子散?你既然自诩慈悲心,能渡林家这些罪恶滔天之人,为何不能渡那些枉死的冤魂?”
字字铿锵,句句响亮,她的眸光锐利似刀,无声地割着他的皮囊,谢润嘉恍若未觉,淡笑依然,“关外远在万里,你口中的假案冤情,孤从未见过。”
谢鸳愣住,难以置信地瞪眼,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般,垂在袖袍中的手攥紧,指节用力到发白,她怒道:“你看不见,你也听不到吗?本宫所言句句属实,谢润嘉......”她颓然地摇头,“本宫从不知道你会是个装聋作哑的无耻小人,只在意表面和平。”
“九妹。”谢润嘉一贯温和的笑容里渗出几分凉意,“孤决不允许有人破坏大晋的太平盛世,也不会让人动乱民心。”
晚风瑟瑟,两人互相对视,长久的静默后,谢鸳突然抬步上前,逼视着他的眼睛,“若本宫偏要与你作对呢,之前本宫已向父皇求得皇太女之位,你我相争,江山社稷必然动荡,民心一乱,盛世将倾。”
谢润嘉怔住,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面色慢慢变得苍白,“九妹......你是想与孤......夺皇位?”
“如果本宫说是呢,你会为了你的太平盛世让位于本宫吗?”谢鸳莹白的面庞上半是讥讽半是苦笑。
一阵相顾无言,谢润嘉轻轻垂下眼,他握着手中的玉瓶,只觉得瓶身冰凉刺骨,冷的他手脚发抖。
他无母族依靠,也无帝心偏宠,若非是谢鸳指他为太子,他现在还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大皇子,如何能争得赢有数万顾家军的谢鸳。
“九妹......孤......孤......”谢润嘉胸膛剧烈起伏,握瓶的手背青筋凸起,他勉强平息了情绪才缓缓抬起头,“若天下能安定,皇位还给九妹.....又如何。”
话落,谢鸳轻笑出声,只觉得眼前惺惺作态的人令她陌生恶心。
谢润嘉母亲过早离世,谢鸳怜他出生可怜,从小受尽欺凌却有颗慈悲向善之心,从不去报复欺辱过他的太监宫女,朝夕相处后,谢鸳恻隐之心钦点他为太子,后来她又亲眼见证自己选的少年成长为被百官称赞和百姓拥戴的菩萨太子,她如何不引以为傲。
“谢润嘉,当初是本宫被猪油蒙了心,选错了人,你常年在外,并非不知那些穷民过得是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你只是害怕惹祸上身,害怕多生事端得罪权臣,害怕民间不稳威胁到你的太子之位。”
一番话,谢鸳情绪异常平和,却尖锐地能将人心上戳出几个窟窿,谢润嘉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之下风云涌动,谢鸳朝他靠近,他下意识退后两步,却不想她只是擦着他的袖子走过。
“你这慈悲心骗本宫也好,骗他人也罢,别连你自己都骗了去。”
谢鸳头也不回,声音随着背影消失在漆黑的深夜。
风声簌簌,织春不明所以地追上谢鸳,身后风碎玉裂,谢润嘉手中的玉瓶猝然坠地,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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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幽僻,草木无声,谢鸳步履如风,柔软娇美的小脸在月色的辉映下如美玉一般冷。
“公主,那好像是沈公子?”织春匆匆跟着她,转身间冷不防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惊愕出声。
闻言谢鸳脚下骤停,她抬头望去,只见清澜水榭之上,一袭白衣青衫的沈浮白冷冷清清地立在柱石边,周遭几个衣着华贵的纨绔子弟不怀好意地将他围住。
“听说你就是九公主废了好大劲从犄角旮旯里带回来的人?”
“你真是九公主相好?还负心于她?”